徐意對這種陌生氣息突如其來的接近很是不适,更何況對方的聲音大得幾乎都在走廊裡有了回音。
她避開面前想要抓她衣服的手,後退一步,才緩緩站定。
很激烈的沖突場面,但是徐意卻沒表現出害怕。這并不是她第一次接觸他人毫無道理的怒火。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就像是真的有所謂輪回。
她當初在父母工作的城市上學,初入高中,就因為口音差異和性格内向清冷,被班上的同學有意無意地孤立。
南城是她的家鄉,和那座城市的發展差距巨大,于是明明隻是因為和陌生人相處慢熱導緻的離群慢慢被曲解為“小村姑”、“有代溝”,她成了一個同學眼中的“怪人”。
原本徐意決心排除這些聲音,隻把注意力集中去努力學習。
直到有次小組值日,卻隻留下她一個,其他人全都不見了蹤影。她決定不再容忍,去樓上找班主任,發現對方已經不在辦公室後隻能先下樓鎖教室門,卻無意中撞到班上一對秘密早戀的情侶親密地回來取東西。
第二天,這兩人早戀的事不知為何傳入了班主任耳中。重點高中的班主任雷厲風行,幾乎立刻就叫來了兩人的家長,然後她這兩個同學和他們的家長一起受了班主任和教導主任的嚴厲批評。
沒人能證明徐意做了什麼,就像後來在南城一中,也沒有證據證明徐意在入學後第一次考試作弊。
但是徐意還是被那對情侶和那個男生的幾個朋友堵在了住宿制學校周末回家的路上。
那個男生看着白白淨淨,卻直接動了手。
徐意沒有辦法,也不想讓一直以自己為傲的父母擔心,于是去找了班主任。
她挽起衣袖,指着自己被隐在衣服下的淤青,跟那個看起來溫柔無比的女人說:
“于老師,他們懷疑早戀的事是我告發給您,然後在校外打了我。”
她心裡想的其實是:老師,請幫幫我。
誰知班主任卻隻是撫摸着她的傷痕,把她的袖子一點點放了下去。
她語重心長地告訴她:
“徐意啊,你是尖子生,不該把心思放在這些事上。”
“同學之間有些摩擦很正常,這事确實是他們錯了,老師會找他們解決的。你放心。”
——你放心。
大人的承諾,就像是海上的浮沫。沒有戳破前簇成一團,陽光下色彩絢麗,曬幹、戳破後卻是空空如也。
這對情侶被叫去班主任的辦公室聽了所謂的“解釋”,大約班主任是告訴他們,他們的事被發現和徐意沒有關系。可是這在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眼中,更像是大人欲蓋彌彰的拙劣謊言。
他們于是更堅信,這次能去向班主任告發的徐意,上次會告發更是合情合理。
信任的老師反而成了一把烈火最後的助燃劑。沒有人救她。
徐意隻能自己給南城一中寄了一封長長的自薦信,附上了自己市區第三名的中考成績單。
幸運的是,她原本所在的高中隻論教學水平已經極好,門檻很高,且名聲在外。加上徐意出色的成績證明,很快就得到了回複。她可以轉學過去,做借讀生。
離開父母那天,徐意第一次哭着抱緊辛苦工作、已初見蒼老的母親:
“媽媽,我知道現在這所學校很好,你因為我能來這裡上學一直很開心。但是我真的待不下去,對不起,對不起……”
母親沒說什麼,隻是輕輕地回抱她,撫着她顫抖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