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有時也在思考，他跟随他的導師這麼多年，經曆了無數個日夜交疊，啟依然還是剛見面的模樣，就好像他便停留在了某一時間點，就好像他周圍的時間凝固了一般，永遠駐留在了他風華正茂之時。

86

藥師将啟抱在了懷裡，捧起了他的臉龐。他悲傷的凝望着啟那暗淡的光學鏡，他說什麼，老師都不會再回應他了，藥師的肩膀處的機翼也随着情緒的變化而耷拉下來。

“你不能就這樣丢下我……You can't leave me alone！!”藥師哽咽着，從光學鏡裡溢出的清洗液一滴一滴落在啟那軟金屬質地的臉頰上，“隻有你最懂我……除了你，沒有人，沒有一個人！能聽懂我的話！！”藥師絕望的低吼。

“我沒辦法了，我從屍體上挖下的變形齒輪根本滿足不了他的需求。”

“我殺人了，老師，我殺了我的病人們，哈哈，我殺了他們。不，他們都該死，我沒有錯！是他們先逼我的，逼我動手！！是啊，誰不想活下去？”

藥師徹底崩潰了，他在芯裡壓抑了很久的怨氣終于暴發了。就如同一片雪花落在了搖搖欲墜的雪堆上，恰巧的，就是這一片形如鴻毛的雪花，引發了這場雪崩。

藥師開始大笑，他又哭又笑，他知道自己現在滑稽極了，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笑，大概是嘲笑自己吧——藥師痛苦的想着，腦膜塊處前額葉一抽一抽的痛……為什麼要讓他來承受這一切！他爐渣的！

“老師……啟，你再不醒過來，我可真就什麼都不管了……”藥師苦笑，他的聲音因吼叫而異常嘶啞。

傷痕累累的鳥兒在哀嚎，在彷徨，在救助，他在空中徘徊着，打着旋兒。

他無助得像個迷路的幼生體，在黑暗之中蹒跚的摸索。

可惜沒人理會他，沒人理解他，他們甚至背地裡唾棄他，漠視他，冷落他，巴不得伸手拉住他的機翼，讓他從空中墜落，摔得粉碎。

而真正能誇獎他，懂他的人已經陷入了沉睡。

何時才能醒來呢，這場噩夢？

沒希望了嗎？沒希望了吧……

藥師緊抱着啟，沒有光了，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了，他唯一的光在他懷中，但黯淡的模糊不清。

“這個問題提的很好，藥師。”

“藥師，失敗了不要緊，再來一次好不好？我相信你。”記憶中的啟朝他微笑。

藥師想起了還是學生的他，還在學院學習的他，和救護車幼稚得比誰獲得老師贊揚的他……

藥師一遍又一遍的在記憶庫中回味着甜蜜——他不願從現實中醒來。

藥師躺了下來，擠在啟的充電床上，他緊抱着啟那脆弱的腰支，将頭雕緊緊貼在啟胸口處的火種艙上。

火種一下又一下的跳動，他才能真實的感覺到，他的光沒有完全熄滅，他伸手護着這微弱的光，他懷裡的人是他芯裡唯一的柔軟之地，是他永恒的安樂鄉。

這是屬于他的寶藏，任何人都不準窺竊。

“咚咚，咚咚……”

伴随着有節奏的律動，聽着已經刻在記憶模塊處的熟悉的火種頻率，藥師才漸漸放松下來，陷入沉睡。

87

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又進入了一次循環。

他重新啟動光學鏡，開啟各個感知系統，這才發覺他充電床上還有一人。

“藥師？”啟用吞了口電解液來浸潤許久未工作的發聲器。

藥師被這一熟悉的聲音驚醒了，他不可思議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試探的輕觸啟的臉龐，霧霾藍的光學鏡上下掃描着，在确認這不是場夢。

随後藥師緊緊抱住了他。

啟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沖擊的不知所措，随後他反應了過來，釋然的笑着輕拍藥師的後背：“抱歉，我的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