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城靠山臨海,出城幾裡外便是陵國最大的碼頭,平日裡運貨的商船,打漁的漁船都在此停靠。碼頭上扛活的腳夫,做買賣的商人從早到晚的在碼頭上奔忙,他們的家眷不少都是跟着住在船上的,常常一住便是個把月。所以碼頭上賣菜賣糧的,甚至日用的也不少,總之碼頭上每日都是異常的喧騰熱鬧。
但是這幾日長住在碼頭上的人們卻發現碼頭上比往日更為熱鬧了。
平日裡鮮少見到的三五丈高的寶船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齊開到了南川碼頭,整整齊齊的擺成一排,蔚為壯觀。
華服郎君們潇灑翩然地自船上而下,女郎們則是在婢女的陪伴下站在船闆上自高處欣賞碼頭上的熱鬧。年輕的郎君女郎們平日裡沒機會跑這麼遠,更有不少是頭一次到陵國,對于陵國的風土人情、風景習俗都覺得甚是稀奇。
與南川城内的肅蕭不同,碼頭上更像是一場盛大的聚會。世家郎君女郎互相許久未見,偶爾在碼頭見到相熟之人,都甚是歡喜,高高興興地互相招呼攀談着。下人仆婦們手上則是不停地搬運着上各種箱籠,小厮丫頭也跑前跑後的各種忙乎着。
姜衡因為生意的緣故,比叔父一家早兩天到了南川,昨日他便把事情都處理完了,今日便帶着小厮來此等候叔父一家。他們大清早就來了碼頭邊上的茶館等着,到現在已經等了足足有半日了。
小厮看着外面的船,好奇地問道: “郎君,碼頭上那些貴人都是來拜祭崔府公子的麼?”
姜衡喝着茶說道:“嗯。”
小厮咂舌道:“這個崔氏這麼厲害的麼?隻是死了一個郎君,便是全中原的大世家都來拜祭了?”
姜衡搖了搖頭,心裡暗想:“連一個小厮都能看出不對勁兒了,也就崔應傑那個順風順水多年的人才會覺察不出來異常來。”
小厮見自家郎君沒搭話,也就沒再說話,而是站在了窗邊,隔着木頭窗子看遠處的海面。今日天氣晴好,他們又在茶樓的二樓,直接就能看出去很遠。
“郎君!快看!好像是咱們家的船!”
聽到小厮的話,姜衡立刻放下了茶杯,快步走到了窗前。果然,他剛走到窗邊便看到遠處一個大船上挂着寫有“姜”字的旗子。
姜氏富貴,所乘的寶船通體深黑,高七丈有餘,停在碼頭上比别的寶船高了兩倍不止。南川碼頭上鮮少能見到如此奢華的寶船,于是不少人或站在岸上或站在自家船上,伸長脖子等着看從船上下來的會是何人。
等到姜家大船靠岸,姜衡早已經立在岸邊等待。最先從姜家大船上下來的是姜衡的二叔姜祈和夫人,後面跟着的則他們的兩個女兒,姜氏如葵和姜氏丹兒。
姜祈身量瘦高,穿着玄色寬袍,一副仙風道骨之态。姜夫人保養的極好,一身白底紫紋绫羅,頭戴翠玉發钗,整個人雍容華貴。兩個女兒正值妙齡,加之又長得甚美,華服珠寶加身,八分的顔色也被裝扮成了十分的美貌。
一時間碼頭上的人們都羨慕得移不開眼。男的羨慕他們的富貴,女的則是羨慕她們的姿容。
姜衡行禮後恭敬問道:“叔父,叔母,您們怎麼親自來了?”
姜祈因常年修道,每年有大半時間都是住在道觀裡的,平日裡沒什麼事,輕易不會離開道觀。算起來,姜衡已經有快一年沒見過他了,萬沒想到,他此次會親自前來。
姜祈看着南川城的方向,臉上神色晦暗不明,淡淡說道:“崔府遭此大難,咱們姜氏同為世家怎可不來。”
姜衡也連忙點頭應道:“叔父說的是。”
崔府畢竟是辦喪事,碼頭又人多眼雜不宜多聊,于是姜祈轉了話題,說道:“聽說你在南川經營的很是不錯,父親可是每日都要誇你一遍。”
一旁的丹兒調皮插嘴道:“嗯,祖父就是偏心,我和姐姐都在他身邊也沒見他誇過一句。”
姜夫人伸手點了下女兒的額頭,笑罵道:“你少闖點禍,你看你祖父會不會把誇到天上去?”
姜家以商賈為業,并不拘泥俗禮,母女之間相處的甚是融洽,姜夫人嘴上說着女兒,眼中卻是忍不住的笑意。而且姜家女孩本身就少,全家自然更為寵愛。再說他們姜家可是中原首富,女兒養的嬌貴些也不愁沒好人家娶。
姜氏的馬車壓過的塵煙還未散去,遠遠地又來了一艘船。
看到船上的旗幟,岸邊幾個腰間系着白孝帶的小厮馬上大聲喊道:“來了,來了。”
船停了半天,還不見人下來,小厮們便在岸上小聲議論着:“怎麼回事啊,怎麼還不下來呢?”
大約半個時辰後,一個錦衣公子才緩緩走出了船艙。一個衣衫單薄的姑娘,眉目含春,抱着琵琶跟在他旁邊。這下子衆人哪裡還會有不明白的,當下就有幾個崔府的長輩冷了臉。
大清早他們等在這裡,就為了迎接這個崔府姻親,他卻好,自己的表兄新喪,他還有心情在此狎妓!來人不是别人,正是向府的公子漾,也就是崔府大夫人的親外甥。
看到崔府幾個長輩鐵青着的臉,公子漾不甚在意地胡亂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就摟着身旁的姑娘上了馬車趕去了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