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淩在帶着人去救火,發現着火的是間小柴房,并且火燒得如此大,卻一直沒見着半分長公主的身影時,便覺得事情不對勁。
于是立馬讓人去尋長公主,果真帶來了殿下偷跑出府的消息,特别是在得知那尊貴的長公主殿下興許是從牆邊的狗洞爬出去的,便越發哭笑不得。
他搖頭歎了口氣,隻好轉頭命屬下去将此事告知樓大人,讓他趕緊去金羽衛所截人。
幸而,他的反應快,樓懷川的動作更快,險險在最後一刻把人攔住了。
“樓懷川,本宮眼下有要事,沒功夫陪你鬧,讓開。”林照雪面色緊繃,精緻的眉眼間落了層厚厚的寒霜。
明明先才還那般和顔悅色地與旁人說話,怎的見着他便橫眉冷對起來......
樓懷川心頭一刺,眼簾不自覺垂下,遮住了大半瞳仁,他不喜歡她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陛下有令,長公主出入青樓,有損皇家顔面,命殿下禁足于公主府反省。”他聲音平直,聽不出絲毫異樣。
而林照雪幾乎要被氣笑,她‘哈’了聲,不想浪費時間與他解釋什麼:“本宮最後再說一次——讓開!”
樓懷川保持靜默,仍舊寸步不移。
他不能讓她離開,但他也不敢擡眸去看此刻的林照雪是怎樣難看的表情。
總歸她自出宮後便開始讨厭他,甚至、甚至還在别人面前說出‘要嫁也不會嫁他’那種傷人的話......
她既是已經不喜歡他了,那還不如讓她更讨厭些,好歹還能在她心裡留個方寸地。
“你作甚擺出那副表情!”林照雪緊皺着眉,氣得臉蛋通紅。
他那樣子,襯得自己好像個是什麼始亂終棄之人,倘若被旁人瞧去了,還以為她這做長公主的怎麼作踐了他大理寺卿精貴的真心呢!
“殿下,要快。”他們這邊僵持不下,花戎趁機擡頭觀察了下時辰,發現離與丹野約定的時候不遠了,便忍不住出言提醒了番。
林照雪下意識望了眼日頭,心下更是一提,霎時間頭上便冒了汗。
她吸了口氣,勉力維持着語氣的平靜,想與樓懷川好生說說:“樓懷川,你聽我說,我眼下當真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去做,此事事關失蹤案,更關乎着一條鮮活的性命,你讓我走吧,好嗎?有何事待我回來再說可好?”
她說了那麼多,對方還是巋然不動,仿佛一座沒有思想與五感的巨石。
林照雪越發急切,連語速都不禁加快了許多:“我可以不與你計較在朝堂上彈劾我的事,今日我違抗聖命,待我回來自會進宮去向皇兄領罰,你讓我走吧,樓懷川!若實在不行你放花戎走也行啊!算我求你了,樓懷川!”
這回‘巨石’終于有了動靜。
他緩緩掀眸,淡漠的視線直勾勾地與林照雪交彙于半空,而後默默地在她的臉上寸寸描摹,從微張的唇瓣,到冒着汗珠的鼻尖,最後回到那雙他愛極、如今卻盛滿了對另一個男人的焦急的眸子。
樓懷川的五官分毫微動,心裡卻揪痛酸澀得不成樣子。
她就這般在意那個男人的生死嗎?甚至可以為了他去央求一個自己讨厭的人?
“不可。”
如同一句殘忍的宣判,林照雪腦中緊繃着的弦‘噔’地一下斷成了兩半。
她唇角拉直,眼眸低垂,溫柔姣好的面容在此刻莫名生出幾分肅穆與淩厲,好似寺廟中俯瞰衆生的神像。
極怒之下,林照雪的頭腦卻反而變得更加冷靜。
看來是無法好好溝通,那麼為了盡快脫身,隻好——
“啪。”
清脆的耳光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樓懷川的臉上。
他毫無防備地被打偏了臉,皮膚因為不小的力道迅速變白之後,又飛快充血,紅腫起來。
樓懷川狠狠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照雪。
“樓懷川,從前你幾次三番妨礙我查案也就罷了,可如今我已經找到了線索,興許馬上便能犯案之人一網打盡。失蹤案對整個燕南造成了多大的影響,你不會不明白吧?我查了這麼多年,一切說不定都要結束了,你要攔我?”
林照雪的聲音因為哽咽而有些發啞,整雙眼睛都氤氲上了潮熱的濕氣,她近乎央求道:“樓懷川,已經入秋了,皇兄所剩的日子寥寥無幾......你不會忍心令我功虧一篑的吧?”
樓懷川如何能受得住她這般?
不僅将剛才挨了一巴掌的事情全然抛之腦後,還放緩了語氣地低聲勸哄:“那隻是個傳言,到底是否與妖女、與詛咒有關都尚未可知。”
話音未落,便見一滴晶瑩的淚珠自林照雪的眸中湧出,她下意識眨了眨眼,那滴淚便懸于她的長睫上半掉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