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妖女犯下殺孽,受到天罰,火刑又令她元氣大傷,故而需要時常抓人去進補,以恢複法力的傳言便在坊間盛行起來。
“仰神會,便是神女座下一條供她差遣的狗。”遊逢君捋了捋鬓邊的垂須。
“那個反口的小男孩......”樓懷川皺眉,似是想到了什麼。
遊逢君頓了下,随即又恢複正常:“他啊,說來與樓兄還有些淵源。正是樓太傅當年查到你母親去世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時家二公子的兒子——時聞風。
可惜啊,你祖父才查明真相,時家便燃了大火,付之一炬,沒一個人逃出來。”
“主子,樓府到了。”
聲音從車廂外傳來,遊逢君眸中鋒芒一斂,那不着調的笑意再次染上他的眉眼,好似個被家中寵壞了的恣意任性的小公子。
“那便不遠送了,樓兄。”他俯身湊近,俏皮地眨了眨眼,“剩下的報酬記得送到枕槐園啊。”
樓懷川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告辭。”
他躬身向外跨了步,又忽地停在原地,而後掀起一線車簾,探眸打量,發現外面已經日落西山,華燈初上,才放下心撩開簾子下車。
林照雪也跟着下來,短暫地休息了片刻,她如今的魂體已然恢複如初,隻是今日那般曝曬于陽光下的痛楚實在是刻骨銘心,難以忘卻。
她習慣性點了點身旁的樓懷川,提步欲走,身後便傳來一聲驚叫。
“樓懷川你受傷了也不說一聲,血流了我一車!自己賠我一輛!”遊逢君沒好氣地甩下車窗簾,吩咐馬車揚長而去。
林照雪眼皮一跳,立時看向樓懷川,才發現他臉色煞白,額上不知何時布滿了汗珠。
先才攔箭之時,她已痛得滿眼昏花,如同飛蚊亂舞,能抓住那箭尾全靠運氣和本能,根本來不及去看樓懷川是否受傷。
林照雪有些惱地瞪了樓懷川眼,繞到他身後一瞧,好家夥,血都浸透了半背。
這人也真是的,受了傷悶着不說,還有閑情逸緻去問圖騰、聽故事,真是不把自己當回事。
如今天色已晚,樓府的大門也關了起來。
她催促着樓懷川上前去敲門,才敲了兩下,樓懷川便彎腰喘了起來,林照雪下意識便要去扶,結果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從樓懷川的手臂上穿過。
“阿照。”
林照雪側頭看去。
樓懷川似有所覺地撇了撇唇角,聲音染上了極淡的委屈:“今後不準再為了别人打我......已經、已經兩次了。”
林照雪一怔,随後又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他一路是在氣這個......
樓懷川說完便倚着門暈了過去,直往下滑,幸而門房來開門,及時将人扶住,否則林照雪還真不知該如何通知樓府中人。
古樸規整的房間中燃着昏黃的燭火,一個蒙面黑衣人垂着頭,單膝跪在冷硬的地上。
瓷杯淩空而來,在他身旁炸裂,發出清脆刺耳的響聲,鋒利的瓷片飛濺開來,有些紮入了他的腿肉。
黑衣人一聲不吭,隻把頭垂得更低了。
“連個落單的樓懷川都殺不了,老夫要你們何用?”
上首之人坐在長桌後的太師椅上,他長須微亂,手揉額角。
七十二歲的年紀雖然依舊精神矍铄,但終究是容易疲累,且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實在令人煩擾。
“屬下射出的那支箭分明命中了目标,卻不知為何中途停了下來。”那黑衣人為自己辯白,“主子知曉屬下的箭術,絕不會出現此種情況。”
大人手上動作微頓,若有所思:“中途停下?”
“大人。”有人在門外輕敲。
“何事?”
“那位來了。”
那大人神情一凝,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唇,好像對所謂的“那位”十分忌憚。
“知曉了,命人好生招待着,我這便來。”他應答後,又向地上的黑衣人揮了揮手,“自己下去領罰。”
“是。”黑衣人抱拳颔首,轉眼便消失在了房間中。
大人重重歎了口氣,理了理衣襟,推門向前院疾步而去。
正廳中,有人一動不動地立于中央,一身黑袍将他從頭到腳包了個幹淨,一絲一毫的皮膚都未曾顯露出來。
“神使大人。”
那人聞聲,不疾不徐地轉身,露出張帶着半張玄鐵面具的灰白面龐,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卻包着對木讷的漆黑瞳孔。
“明太師,本座是否有說過,不準打樓懷川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