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不敢怠慢,沒過多久,他便瞧見了條暗巷,那裡是個死胡同又相對較長,時府的馬車堵在了唯一的入口處,裡面沒有人,外面的人又壓根不會注意到裡面的情況,比較符合小公子的要求。
時聞風才下了馬車在暗巷中扶着牆喘氣,一側眸,便從馬車的空隙中瞧見被人潮沖散的、獨自一人站在原地張望的何芷。
外面摩肩接踵又群情激奮,稍不注意便會被人所傷,他或許動了恻隐之心,讓車夫将何芷帶到巷子裡來暫時躲避。
哪知何芷道謝的話還未說出口,時聞風便不知怎的目露兇光,倏地撲了上去,一口咬在她的脖頸上。
立時,鮮血噴湧而出。
站在一旁的車夫當即兩眼一翻,吓暈了過去。
醒來之時就已經回到了時府,尋常不假辭色的時老爺親自前來敲打警告,口中所言皆是看在他是家生子,留他一條性命,還額外開恩地給了他一大筆的封口費。
後續如何,這車夫也不得而知,隻知曉時老爺是過了許久之後,才命他去處理何芷的屍體。
其中最令他奇怪的是,這麼多日過去了,屍體竟然一點異味都沒有,甚至還有一股子淡淡的幽香。
車夫的證詞,坐實了時府的罪名,太後震怒,讓樓祯帶着金羽衛前去捉拿,結果還未趕到,便聽聞時府忽然起了大火,竟連一個人都沒逃出來。
樓祯呆愣地凝視着濃煙滾滾的時府,旁邊熙熙攘攘的皆是提水滅火之人,隻有他無甚舉動地站在原地,雙眼脹得通紅。
何芷的屍首,他早已派人去亂葬崗找了回來,辦了葬禮,可當他滿心以為可以親手替他可憐的兒媳報仇之時,卻起了這麼場蹊跷的大火。
隻差一點,他便能抓住罪魁禍首,質問他為何要這麼做......
何芷,終究還是死得不明不白,他怎麼對得起兒子的托付,怎麼有臉回去見紅着眼讨要說法的孫子?
-
“我所知曉的,便是如此。”
樓懷川眉眼低垂,顯得格外脆弱。
忽明忽暗的燭光如薄紗般籠罩在他的身上,眼睫的扇動停滞了太久,好似整個人都被那稱作“過往”的噩夢魇住了。
從前知他一直介懷此事,怕提及了會惹他傷心,林照雪便一直不曾仔細問過。
如今得知了始末,她如預料般心疼他到無以複加,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若換做以前,她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沒關系的,想哭就哭吧,我會陪着你。
可現在,她隻能捏捏他的手,幹巴巴地說句:“都過去了,樓懷川。”
時間向來都是治愈傷痛的良藥。
樓懷川當然不會放過這個令林照雪心疼的機會。
他顫巍巍掀眸,可憐巴巴地瞧她一眼,然後迫不及待地再次埋進那讓他眷戀流連的頸窩。
林照雪果然沒有推開他,還擡起手在他背心輕拍。
見他情緒好些了,才繼續往下分析,借此讓他的注意力從那些不美好的記憶中移開。
“那個時聞風怎會忽然發瘋,去咬伯母?”她匪夷所思,“而且時家的大火燃得也太過湊巧了些,還居然一個人都未曾逃出生天,當時可是大白天。”
“他是從宮中出來。”樓懷川冷聲道。
林照雪挑眉:“你的意思是,他在當年宮内的暴亂中,一不小心受了妖女的影響,咬了伯母之後,又燒死了時家滿門?”
樓懷川目光閃爍:“不知道,但總歸是在宮中發生的變故。”
林照雪看出他的異樣,卻未曾點明。
“反正無論如何,你娘親都是兩起失蹤案的開端,那個時聞風既是此事的始作俑者,那——可他已經死了......”
她蹙眉,一個死人如何作案?
可她總覺得時聞風與接下來二十幾年發生的案件脫不了幹系,畢竟事情經過如此相似,造成的結果也并無二緻。
林照雪的思緒蓦地一頓,靈光閃過,眉心也随之舒展開來。
“你說有無可能,是那妖女在時聞風身上做了手腳。
那時她大開殺戒,說不準神力受損,需要立即進補,于是設法控制了個最弱小、最不起眼之人,而後又利用時聞風引起時家大火,消除自己動手腳的痕迹?
至于後面的案子......她暗中利用信徒成立了仰神會,并且賦予個别人一丁點兒神力,讓他們越發忠心,進而聽從她的命令到處綁人,送至她面前,供她進補。”
她講得頭頭是道,樓懷川卻沉默了片刻。
“你相信那些坊間傳言?”
林照雪一愣,沒想到他問起這個:“為何不信?他們說的确實有理。”
“她已然聲名狼藉又神力低微,為何不直接用時聞風?而是殺人滅口,再去找其他幫手?她若有控制時聞風之能,又為何事情發生後,任由時聞風出來指證她冒充神女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