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落西沉,林照雪才見樓懷川風塵仆仆地回來。
“今日很忙嗎?”她推開一打開門便往她懷裡鑽的男人。
“嗯。”樓懷川走到桌案旁給自己倒了杯水灌下,“有個官員在自己家中被毒死了,正在找犯人。”
林照雪翻着話本子的手一頓,試探性問道:“那人可是叫鄭思垣?”
樓懷川微詫:“阿照怎的知曉?”
“你忘了我是陰差?”林照雪平靜地提醒,“不過那人是自盡,還要找什麼兇手?”
“自盡?他夫人方才為他誕下一子,前不久還得了個不小的功績,前途無量,生活美滿,他為何要自盡?”
“他的确不想死。”林照雪認同道。
“我今日也問過他為何自盡,他說他是作繭自縛,想來是做了什麼錯事,害怕牽連家人,又或是有人拿住了他這個把柄,來威脅他。”
“什麼人會針對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官?”樓懷川皺着眉,隻覺得匪夷所思。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林照雪重新将視線落到手中的話本子上,“查查他到底做了什麼壞事,動了誰的利益,又能被誰脅迫、利用。”
樓懷川一想到自己忙起來便又要很長時間見不着林照雪,便忍不住洩氣,他利索地脫鞋上了小榻,側躺在她的腿上,甚至将臉埋進了她的腹部。
林照雪身子一僵,想把人推開。
奈何樓懷川早有預料,強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了住她的腰,讓她動彈不得。
林照雪把書略微移開,低頭看向賴在她身上的人,無奈地歎了口氣。
“鄭思垣這種品級的官員,怎會由你負責?”話音未落,林照雪便想了起來,“哦,你被降職了。”
感覺到環在腰上的雙臂蓦地收緊了幾分,她好笑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輕些,要被勒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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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一找上門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以去時聞風的老巢時,正值樓懷川休沐,可不巧的是,他又提前與遊逢君約好了要去那個宅子。
沒有辦法,隻好兵分兩路——林照雪與甲一去找時聞風那邊;樓懷川帶着樓應鴻,與遊逢君同行。
原本樓懷川非要鬧着與林照雪一道,卻沒料到大理寺的人忽然找到了疑似毒殺鄭思垣的兇手,叫樓懷川前去探查一番。
雖然林照雪不知他們是如何在自盡的案子中找出個疑似的兇手來的,但樓懷川職責所在,如今又被降了職,要聽從上級的命令,所以最終他哪邊都沒能去成。
再次見到李康平的時候,他正笑盈盈地倚靠在床上喝藥,旁邊坐着個憂心忡忡的婦人。
“娘,你放心,我沒事。就是前夜睡覺的時候覺得有些悶,所以把窗戶打開了,後面睡着了忘了關,才會一不小心染上風寒。”
瞧着他嬉皮笑臉的生動模樣,婦人雖嘴上不饒人,心卻軟了下來。
李康平正絞盡腦汁地逗母親開心,餘光蓦地瞥見他們的身影,表情微不可查地滞了一瞬。
“娘,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所以在這藥裡摻了蒙汗藥,我怎的眼皮都要睜不開了?”他狀似困倦地調笑。
李夫人沒好氣地斥了他一聲,見他實在撐不住了,便起身扶着李康平躺下,又仔細掖好了被子,才蹑手蹑腳地推開門出去。
李康平魂魄出竅,準備與林照雪他們離開時,還能聽見母親在外小聲吩咐着下人們做事輕些,莫要打攪了少爺睡覺。
林照雪瞥了李康平一眼,見他苦笑了下,眸間劃過一抹黯色。
甲一察覺她的異樣,向她投去個疑惑的眼神,林照雪搖了搖頭,甲一也沒有深究。
有了李康平帶路,他們很順暢地便到了一座廟宇前。
林照雪仰望着原本那被人随意扔在角落,經過時光腐蝕,變得坑坑窪窪有些惡心的匾額,煥然一新地高挂在門屏上,心情很是複雜。
方才走到一半,她便發覺這條路越來越眼熟,直到站在這裡看到那牌匾上的字,她才真的确定——原來時聞風的老巢就藏在這個她來過無數次的神女廟......
可是眼前的神女廟全然不似記憶中那般破敗不堪。
碧瓦朱檐,雕梁畫棟,精美絕倫又不失莊嚴肅穆,門前甚至還種着一大片盈盈盛開的白月季。
時聞風應當是笃定不會有人能夠闖入這裡,廟宇的門大打開着,林照雪站在外面都能一眼瞧見殿内正中央伫立的,那尊巨大的神女像。
“為何不一樣了?”她紅唇微張,恍惚地問出這句。
“不對勁,此處居然一點陰氣都沒有——”話還未來得及說完,甲一的神色便猛地一變,眼神驟然淩厲起來。
他半眯着眸環視一圈,最後定在一個陰暗的角落,在林照雪和李康平都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長臂一甩,勾魂索蜿蜒而出,宛如深海遊曳追擊的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