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聞風’笑了笑,沒回答林照雪的話,衣擺一旋便踏風而去。
杜雲慈倒是腆着臉回了屋,好似剛才那徹底撕破臉的一幕從未發生過一般。
林照雪揩去唇邊的精魂殘迹,踉踉跄跄地站起來。
體内的陰氣所剩無幾,心口的疼痛也沒有緩解,她有些脫力地佝偻着身子大喘了口氣,但不過片刻便再次提步往正廳趕去。
一炷香之前,察覺事情有異的樓懷川連忙招來派去監視杜雲慈的人帶他過去,哪知走到半路,他隻覺眼前一晃,整條路上便再沒其他人的身影。
“樓兄不是醉得不省人事?怎的還有興緻在庭園中閑逛?”
樓懷川耳邊傳來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轉身一看,果然是遊逢君。
“遊兄這是何意?”他的聲音浸着寒意。
“樓兄,我雖不請自來,卻也是好心來給你送年禮的,哪知被你拒之門外,我便隻好另尋法子,親自将這禮送到樓兄手上咯。”
遊逢君搖了搖手中的錦盒,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心意我領了,禮便不收了。”樓懷川不着痕迹地後撤步,做出防備的姿勢,“眼下我還有急事,遊兄請回吧。”
“這可由不得你。”遊逢君那雙清淩淩的鹿眼一彎,瞬間移動至他面前。
樓懷川眉心微蹙,便要後退拉開距離,怎料身體卻像是被定住了,動不了分毫,隻能任由遊逢君鉗住他的下颚,捏開他的嘴,将盒子裡的東西喂了進去。
事情做完後,樓懷川視線又是一花,面前的遊逢君便不見了。
身上無形的重壓退去,路上的侍女小厮重新出現。
“公子,您怎麼了?公子?”
劇痛猝然襲來,吃進去的東西在他肚子裡翻江倒海地攪動,他身形晃了晃,不出一息便倒頭栽在了地上。
“公子!”
“樓懷川!”
耳邊小厮的驚呼聲他全然聽不見了,樓懷川費力地撐開眼皮,在分外模糊的視線中,隻來得及看見林照雪向他奔來時,那猶如烈火搖曳的裙擺。
阿照。
在意識墜入無盡深淵的前一刻,他唇瓣嗫嚅了兩下,卻獨有口型,沒有聲音。
樓祯在樓懷川離開後,便回了佛堂,他習慣性地走到香案面前抽了三根香點燃,插到佛像和泥塑前的香爐上。
在他準備跪上蒲團繼續誦經時,角落發出了一聲輕響,樓祯膝蓋彎曲的動作蓦地頓住,他起身向角落走了幾步,瞧見那裡藏着的人後,略帶愠色的神情頓時一松。
“川兒不是說你身子有恙,離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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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府可有消息了?”時聞風慵懶随意地側身倚坐在枕槐園最精緻寬敞的廂房中,一邊品茗,一邊百無聊賴地觀賞着樓下的芸芸衆生。
“樓懷川尚在昏迷中,暫時沒發現樓應鴻的蹤影。”
小幾旁有一個黑袍面具人端端正正地跪着,正是被時聞風制成伥鬼的時似秋。
如今距離除夕已經過去了整整五日。
這五日裡,滿京都傳得沸沸揚揚,說大理寺卿樓懷川在除夕夜不知怎的吃壞了肚子,疼痛難忍,前太傅樓祯尋遍了京都名醫,連宮裡的太醫都去過了,卻仍舊未見好轉。
眼瞧着樓懷川疼得無法進食,日漸消瘦下去,樓祯不知從何處拿了顆藥丸來給他服下。
此番疼痛倒是止住了,但人也陷入了深度昏迷,怎麼都叫不醒,每日隻能灌參湯吊命。
“呵,咱們這位長公主還真是沉得住氣。”時聞風的眉間輕攏,心情不是很愉快,“也不知那臭道士去了何處,知不知道他的寶貝兒子性命垂危,就快要死了。”
他拈了塊桌上的栗子糕咬了口,才嚼了兩下還未咽下去,臉色便是一沉。
時聞風滿是厭惡地一腳踹在時似秋的肩膀上,眸光陰鸷地譏諷道:“還真是母子情深,這才安生了幾日,便又将藏魂瓶的封印給沖破了,她如今真是不得了,為了出來連灰飛煙滅都不怕了。”
時似秋木讷空洞地趴在地上,眼睛都沒眨一下,對他說的話毫無反應。
時聞風不耐煩地将手中的糕點扔在桌上,拍了拍手,準備去一趟時府,然而他剛起身,便猛地吐出口血來,沾污了一整盤香甜糕點。
時聞風的臉生理性白了一瞬,而後便由白轉黑,眼底更是兇煞橫生,刹那間,驕縱跋扈的小鹿成了自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惡鬼。
“找死!”他緊咬着後槽牙,磨磋出兩字。
因為擡步時,正好踩到了時似秋的小腿上,時聞風方才想起還有許筝那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