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聻,并非以鬼魂為食,而是需要從鬼魂身上汲取它所需的力量,換言之,聻就是一個能無限儲存力量的容器,而被裝進去的東西并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消失,而你想要召回他們的魂魄,頭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将困住他們的容器打破。”
“那聻會如何?”
天元神女便猜到她會有此問:“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林照雪聞言,唇角緊抿,目光凝重。
這下當真是難辦,一方是樓懷川的母親,一方是那麼多的燕南百姓,這讓她如何選?她又如何能選?
“至于解咒之法倒是簡單,隻需将當年真相公之于衆,恢複吾之神譽,詛咒自會解除。”神女瞥了眼香爐中即将燃盡的線香,沒再等她糾結地兀自往下說。
“時辰不早了,你可還有何疑問?”
林照雪回過神來,隻覺得自己此刻的腦子亂糟糟的,惹得她煩悶不已。
有何疑問?她自是滿腹不解,而其中尤甚的——
“你們為何不能直接将時聞風誅殺,非要放任他為非作歹這麼多年?”
若是早一些阻止他,便不會死這麼多百姓,不會讓她面臨如此兩難的抉擇。
天元神女眸子一眯,似是輕蔑地輕呵了聲:“萬事萬物皆有緣法,神子神女下界不足半盞茶便會神力盡失,時辰一到就要立即回歸上界,你讓他們如何誅殺那擁有玄鹿傳承,又因為野蠻生長全然天道不受限制的時聞風?
且若非天道插手,你以為會有此刻你我相見之日?當初天道預見時聞風将來會大開殺戒,禍害塵世,神子神女不能下界,要誅殺他便必定隻能讓他上來,但他徒有傳承卻無飛升機緣,便隻能借助别人。
是以為了阻止慘劇發生,天道不惜付出巨大代價,回溯命軌,命凡塵中尚且能上達天聽的修士助那天生道骨之人修行道法,一來能讓他按照天道既定的方向發展,二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穩定事态,減少殺戮。”
“那此二十九年間為他所害之人便是應該的嗎?”林照雪的情緒不免有些崩潰。
神女輕歎一聲,悲天憫人道:“為了大局,為了拯救更多無辜的性命,一小部分人的犧牲是難免的。”
林照雪不由得哂笑,是啊,她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可當其中被犧牲的,是她的百姓、她的朋友、她的知己,甚至是她自己的時候,心頭的憤懑與不滿竟是這般的難以消解......
“大人說的,極是。”她阖眸,深吸了一口氣。
線香燃盡,那一縷升騰的輕煙像被驟然斬斷的白線,林照雪的身影也愈漸透明。
“最後再送你個消息。”天元神女掐指一算,“詛咒對林氏皇族的影響越發深了,倘若不能在下一任皇帝身上的帝王紫氣消散殆盡之前解除,燕南國運便僅餘二世。”
神女之聲猶在耳畔,林照雪緩緩睜眼,視線掠過青銅香爐内的一堆餘灰,上移至樓應鴻的雙眸。
兩人對視着,一時間竟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原來伯父當年離家修道,是為了今日。”
樓應鴻眉間輕動,他沒想到第一個聽他解釋此事的,竟是他的準兒媳婦。
“當年我師父太虛真人告訴我,若我不随他修道,我的妻兒老父皆不得善終。”
“待事情結束,樓懷川會明白伯父的一片苦心。”
樓應鴻挽唇,将沏好放溫的茶水推到林照雪手邊:“殿下面見神女後,有何打算?”
“需要伯父,暫時消失一段時間。”林照雪神色不明地端盞抿了口。
她終于明白了時聞風将杜雲慈放在樓府的用意。
一則是為了随時掌握樓應鴻的動向。
二則便是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将他從别人身上竊取的功德通通轉移到樓應鴻身上,逼着樓應鴻的修為瘋長,達到随時可以飛升的程度。
而神女交給她的任務,其中最大的難點便在于她此刻不知道時聞風在外僞裝的身份,而且還有個時似秋做他的替身。
倘若找錯了人,将神丹打入了時似秋的丹田中,那她可找不到第二顆神丹了。
所以當務之急是将真正的時聞風釣出來,而這釣魚的最佳魚餌,莫過于他整個計劃中極其重要的一環——樓應鴻了。
如果成功近在咫尺,卻發現開門的鑰匙不翼而飛,他會是個什麼表情呢?
林照雪放下茶盞,興味地勾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