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樓應鴻閉關途中請她去角樓會面的那次說起。

在樓應鴻請她坐下，讓她做好準備之後，林照雪隻覺腦袋一刺，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探入了腦仁，下意識便閉上了眼，是以待她緩過來再看之時，就發覺自己已然被圍困一片皚皚雲霧之中，獨留腳下一條棧道通往前方。

林照雪定了定神，順着道路向前走，面前的霧氣也随着她的步伐往後退，沒出十步，視線便豁然開朗。

棧道的盡頭是座古樸的涼亭，亭中有一白玉圓桌，桌上香爐中一根線香袅袅燃起，有一人正端坐在亭中石桌邊朝她望來。

林照雪從未見過此人，可她幾乎立刻便知曉了她的身份。

且不說那人的長相與她當初在神女廟中見到的神像一模一樣，單論她隻是坐在那裡便無端令人心生敬畏的氣度，就可知她非等閑之輩。

林照雪皺了皺眉，心中不由得警惕起來。

雖說此次會面是樓應鴻一手促成，但她的身份在天元神女面前實在太過敏感，萬一來者不善，她豈非毫無自保之力？

“神女大人。”她按下那略微忐忑的情緒，幾步到了亭中，低頭拱手。

無論如何，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不知大人今日尋我，是所謂何事？”

“坐。”神女指了指對面的石凳，想說的話在嘴裡轉了一圈後，又提起了旁的，“尋你之前，吾已與應天真人交涉過，得知你如今對吾與皇室之間的過往已然一清二楚，你可有何想法？”

林照雪聽到這話，心尖又是一緊，她思考着對方的用意，仔細斟酌道：“當年一事的确錯在皇室，但大人也非全然無辜。”

她刻意停頓了下，去觀察對方的表情。

确認神女并未因她的話生出怒容，才繼續往下說：“我有幸成為陰差後，結識了一個勾魂使師父，他曾與我說，是神便不會有七情六欲，所以才會行事公正，平等地對待凡塵俗世中的每一個人。

可據我所知，神女大人當初，似乎對某人動了恻隐之心。”

“不錯，正是吾當年的一念之差，才造就了如今這般局面。”天元神女眸色沉了沉，“所以今日借應天真人喚你來此，便是為了解決此事。”

林照雪微詫：“大人乃上界神女，要解決時聞風易如反掌，何須要我一凡人？”

話音未落，她便陡然想起了什麼。

“我那師父還說過，神的職責是維護天道命軌穩定運行，而神之所以會成為神，其中最不可或缺的是世人的信奉之力，所以在不影響天軌運行的前提下，通常也會為奉香求神之人實現一些小小的願望。

大人因當年一事被人砸了神廟，當做妖女，所以......”

林照雪以為她這番話多半會勾起對方一些非常不愉快的回憶，但沒想到她依舊淡定得連眉毛都沒擡一下。

“此乃其中之一。”神女淡淡道，“當年吾回歸上界後，天道便對吾降下了懲處，怎料在吾受刑其間，燕南王朝的命軌産生了巨大的偏移，天道當即開始插手其中，想将其掰回正軌。

眼下棋局将成，天道命吾将功補過，在時聞風登天之日将其當場擊殺，但......玄鹿乃吾伴生坐騎，又因吾之行差踏錯，命喪凡塵，為人分食。

神獸不肖普通動物，隻要内丹尚存，待吾将其帶回上界仔細供養，便能有重生之時，可眼下玄鹿内丹與那時聞風融合已久，輕易不能剝離......”

“需要我做什麼？”

林照雪聽明白了她的話，明明可以借此換取解除皇室詛咒之法，但她卻莫名有些不悅。

當年她因為玄鹿貿然下凡，埋下禍端，如今又是為了玄鹿，甘願放下過往，與她同謀......好似這些年因為她與皇室的恩恩怨怨而無辜慘死的百姓，較之她的伴生玄鹿來說不值一提。

罷了，也可以理解，若是哪日樓懷川落入他人之手，性命垂危，她怕是也會願意與仇人化幹戈為玉帛，隻要能将人救回來。

天元神女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手腕一轉，便凝出一顆神丹來：“僅需你找個機會，将此丹打入他的丹田，其中的神息與玄鹿本源之力，必能喚醒内丹中的神識，護着它與時聞風剝離。”

“它需要多久才能成功？”林照雪接過神丹，在掌心中撥了撥。

“三個時辰足矣。”

“好。”她爽快地點了點頭，眼底卻劃過一抹精光，“我為大人辦事，大人可備好了報酬？”

天元神女一愣，似是沒想到還有這出：“你......想要什麼？”

“我不求那些被時聞風殘害之人能死而複生，隻求召回他們的魂魄，給予他們一個重新投胎的機會。”許是有了底氣，故而林照雪此刻目光略顯犀利，“還有，當年與大人有恩怨的一代皇族皆已受到懲處，此後盡是無辜受累之人，還望大人将解咒之法告知，徹底與往事做一個了斷。”

天元神女眼簾微垂，沉默良久：“并非吾不允，而是不知你......以及你的同伴能為你所願做到何種程度。”

“此話怎講？”林照雪擰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