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也總是在想,要是我出生那一天,西山上沒有光就好了。”
他說:“我有些恨它。”
這座李家人賴以生存的西山,曾經給了他們多少美好的幻想和希冀。
就在後來,成了多用力狠狠甩在了他們臉上的一巴掌。
“後來,我再也不寄希望于西山帶來的榮光和一切,想要離開花海鎮,卻在這時遇見了柿子。”
那個在他後來離開的日子裡,總是一身亞麻白裙出現在夢裡的人。
他記得風吹響貝殼風鈴,她唇邊蕩漾起的溫柔的笑。
是她告訴他。
“愛從來都是沒有理由的,與我的成績,樣貌,都無關。”
“那樣沒有任何雜質的,最為真摯的愛意……”
李約擡眸,眼中眸光流轉,倒映着溫佑和謝绯的身影,閃爍着一絲厭惡:
“像你們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懂得。”
他幻想,愛人柿子仍舊存在身邊,熾熱的愛着他。
夢中細碎的光影,那種如真似假夢幻的觸感和愛意,讓他想要永遠沉睡了。
身側溫和的青年很是焦慮,想要替他包紮手腕,被他閃身躲過,厭惡道。
“離我遠一點。”
“可在這樣下去,你真的會死的,柿子也不想看到你這樣,不是嗎?”
“我不在意她是否想讓我怎樣活下去,我隻知道,我要陪伴她。”
“永遠。”
溫佑實在拿他沒有辦法,隻好站在原地,思索着将他打暈帶回房車的可能性。
直到視線再次落在地面的血液上,其中的熒光隐約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是從什麼地方回花海鎮的?”
“我不會告訴你。”
随着李約拒不配合的回答,調查陷入無解的僵局。
溫佑思索着,是否得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
可那樣的話,答應婆婆的事情又會變的十分難辦。
“其實以前,這座山并不叫西山,人們叫他,昆侖山。”
這句話并不來自身邊平日神色溫和,看一眼就能讓人無比平靜的,此時卻格外焦灼的青年。
李約側頭看過去,對上一雙充滿攻擊性的琥珀色瞳孔。
他的表情變的有些古怪,看向謝绯的眼神先是不解,再是濃重的懷疑:
“昆侖?”
同樣對此感到詫異的人,還有沒見過謝绯這副認真模樣的溫佑。
不過他選擇保持沉默,嚴肅的聽他娓娓道來。
“海内昆侖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面有九井,以玉為檻。面有九門,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
“這都是神話中的昆侖山。”
可眼前的西山,隻能用普通來形容,甚至算得上稀疏平庸。
讓人完全無法将他與神話中輝煌氣派的昆侖之墟聯系起來。
“神話傳說而已,不可信。”
李約搖了搖頭。
以他出生到成長中巨大的落差作比,他更相信特殊管理局相關部門發表的,所謂人類的變異不過是基因的自我選擇而已。
而那些空口無憑的神話論,在他眼中隻是民衆口口相傳聊以慰藉的談資。
卻見倒映着西山輪廓的琥珀色瞳孔豎起。
“傳言昆侖山之下,有可以解人憂愁等不同功效的藥草。而昆侖山之上,則可以向西王母求來起死回生的仙草。”
謝绯彎起唇角,
“你,真的不信?”
起死回生。
讓人想入非非的一個詞。
人之一生,最無法自我決定的不過生死而已。
所以當人能夠宛若摘月一般觸及到生死時。
他們,趨之若鹜,甘之如饴。
熾熱的太陽已經從花海鎮轉向西山的另一側。
通往西山頂部的,隻有一條青石磚鋪成的通天長階。
上面鋪滿了已經幹涸的苔藓,在風吹日曬下碎裂的宛若蛛網,滿目瘡痍。
李約從沒走過這條路。
對于采菌人來說,這種像分割線般隔開整座山的道路,常年被日光所照耀,是最難長出蘑菇的。
所以他們在日常工作中都會特意避開這裡。
而從全世界人類開始産生變異,社會從紊亂到再次建立秩序的時間裡,這條路更是再也無人問津。
“從小我就聽說,西山上有神社,有狐仙。”
“可倒還從未聽說,上面有王母,有神草。”
如今的李約,手腕處的傷口被簡單包紮了一下,打上一個格外别扭的蝴蝶結。
雙腿就站在這青石台階之上,望向山頂的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