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來到這裡之前，溫佑從未想過。

有一天他會在恍然間，穿過漫天飛揚的舊報紙，于鬼哮般的狂風中用盡全力奔行，隻為了進入這無邊的灰暗裡。

這裡的天空是晦澀沉默的灰，周遭飄舞着山火燃盡後樹木生成的漆黑殘片。用手輕輕一搓，便可化成細碎的黑灰，随風逐漸消散。

風沙迷的有些睜不開眼，需要用手掌遮蓋視線，卻依稀能看清停靠在街道兩側的詭異枯骨和殘肢斷臂。

血腥氣早就被吹散了，但從完全相似的街道布局來看，這裡跟春城除去天氣、人流、新舊程度外，近乎完全相似。

時刻不停止的咆哮聲順着風的上遊傳來，手臂處傷口的疼痛都顯得格外魔幻。

直到一隻溫熱的羽翼緊貼他的手臂，嬌小的孩子緊張依偎在他身後，有些害怕的問：“這，這是哪裡？我們離開民德中學，出來了嗎？”

意識方才緩慢回籠，從腦海中蔓延開來。

溫佑捂着口鼻深吸一口氣，扯過衣服圍住三青鳥的半張臉，才拉着她繼續向前走。

狂風大作，将他們吹的節節敗退。

身後那些未知生物的咆哮聲将近，他隻好暫時躲進旁邊的服裝店裡，等待一個離開的時機，也給自己喘息的機會。

三青鳥很害怕，所以話少了許多。

見溫佑從櫃台中找出紙筆，寫寫畫畫，并沒有跟自己交談的意思。索性将羽翼收起，在店裡走了走。

服裝店裡的陳設老舊，衣服大多是好幾年前的款式了。

三青鳥來到一面爬滿髒污的鏡子前，随手抄起選好的衣服往身上比劃。她幻想媽媽也能把她接回去，給她買一件新衣服，如果能離開的話……

如果能離開就好了。

她回過頭，看着神态緊張咬着筆杆的青年：“你…”

話未說出口，溫佑就抱着紙和筆彈了起來，漂亮溫柔的眼睛瞪得很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她被吓了一跳。

溫佑将本子中的一頁撕下來，擺在她面前的鏡子上，擋住了鏡子裡三青鳥的臉。

“我知道這個空間是哪裡了。”

三青鳥疑惑的探頭，紙上隻有一條平直的黑線，兩側被溫佑用墨水筆分别畫了個星星和月亮。

而黑線的正中間，則是一個圓形的符号，被重重勾畫了出來。

她若有所覺道：“你是說，這裡就是民德中學？”

“不全是。”

整理好思緒後，溫佑首先将筆點在那條黑線上：“這裡，就像是民德中學和銘德中學中間那堵高牆，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之間的分界線。”

“在我曾經的世界裡，有所謂表裡世界兩個概念，但這裡還算不上。隻能說，其實世界被分為正反兩個本位，而位于正常世界中的春城，本來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原因嘛，有很多，水土流失、環境污染、資源耗盡、溫室效應？總之，春城本來也應該像全世界的其他地方那樣，擁有完全兩極分化的極端天氣，不适宜人的居住。”

“可是！”

溫佑重重敲了下鏡面，紙張上的那個圓心：“就是這個位置，有某種存在，也就是你說的可以控制空間的異能者。他操控了整個春城的天氣，讓正反世界産生交換，以達到春城天氣依舊怡人的效果。”

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三青鳥摸着下巴：“可是這樣一來，那原本那個被變異和災害影響的春城，豈不是……”

“就是這裡。”

溫佑的目光看向服裝店的玻璃外。

灰敗的天空時不時燃起火光，陰雲之中似乎藏着許多神秘物體。

這個城市不會下雨，狂風也吹不走陰雲。

沉重的天幕恰好可以遮蓋春城的罪惡，隐藏它那光鮮外表下，不為人知的一面。

整個春城的鳥語花香本就是一場巨大的陰謀，促使邪惡滋生陰暗增長。

民德中學隻是銘德的附屬，那些富商為了自己的兒女，控制着這些沒有家庭背景的學生。随意折磨虐待他們，進行各種研究。

哪怕是将人磋磨緻死，也隻需要輕飄飄的一句“心理脆弱，接受不了壓力”就将罪惡的王冠安在逝去之人的頭顱。

畢竟，隻有活着的人可以撒謊。

可溫佑仍舊不能理解，為何要将嚴重懲罰定在兩個世界相交之處，将這些山海獸變異者作為犧牲品投入另一個世界呢？

至于這個所謂的能夠控制空間的神秘人物，溫佑也不認為他是普通的變異者。

“山海經中能夠控制空間狀态和氣象的獸有哪些啊？”

這句話看似是在問三青鳥，卻也在問自己。

思來想去後，一個名詞突然在他腦海中跳了出來。

近乎異口同聲的，兩人對上目光，驚呼道：“陸吾！”

傳聞中能夠掌管九界界限的神獸，同樣受令于西王母掌管時令節氣。

除了他之外，溫佑想不到其他神力通天的山海神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