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母親從國外帶回來的,曾三令五申過它們的昂貴,并且要他好好珍惜,如果弄丢了必定給他好一番教訓才行。
可他仿佛着了魔似的,拿上紐扣就不知不覺的開門走了過去。
心中的執念在那一刻野蠻生長,帶着在心髒紮根般凄楚酸澀的痛和癢意。
但還沒等他走近,站在那邊的完美一家三口中,身為母親的角色笑着摸摸兒子的頭,從衣服上直接拔下兩顆紐扣,放在雪人的臉上。
大小和顔色恰好合适。他們又給雪人用蘿蔔皮貼了個微笑的嘴巴。
遠遠看過去,怎麼都是個漂亮陽光的雪人。
他聽見小孩驚呼道:“可媽媽的衣服怎麼辦呢,我們不能這樣!”
出乎意料的,小孩的母親沒有任何責怪,甚至沒有表露出不悅,隻是溫和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而他的父親在沉思過後,也微笑着告訴他:“你可以用攢的零花錢,給媽媽買一件新的衣服,或者給媽媽買更漂亮的紐扣。”
純白的日光下,笑容都有些刺目。
“這樣啊,那我要給媽媽買新衣服,讓媽媽有好多漂亮的衣服,每天都比昨天更好看!”
“媽媽最愛你啦!”
站在原地的少年心想,如果是将堆雪人的主角換成是他的父母。早在雪人缺少眼睛的那一刻,父母已經失去耐心返回了屋裡,并且要求他自己去解決這些微不足道的問題。
不過更殘酷的真相,就是他們永遠不會陪他堆雪人。
頭頂的風雪蕭索也凄冷,腳上的疼痛在此時驟然驚醒。
默然轉過身去,謝绯一聲不發的拿着那對昂貴的紐扣返回了屋裡。
那是他充滿了痛苦與掙紮的童年。
曾經在他還是少年時,也對未來有過無限的憧憬。期盼等人們的變異和進化趨于穩定狀态,他就可以等來愛他的父母,也想其他孩子那樣生活,彌補童年的缺憾。
然而,命運總喜歡在人毫無防備的時候,露出最為猙獰的兇悍面目。
那一天,天空并沒有異象,生活看似如常。
無數雪花鵝毛似的飄灑在大地,又逐漸團成塊塊扯不開的思緒。
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清澈白淨。
屋外厚重的積雪使得樹木枝桠斷裂,傳來灑水鏟雪車碾過去,以及開車的司機呼喊的聲音:“風暴就要來了,大家都注意融雪啦。至少把自己門前和房頂上的積雪清理幹淨,否則影響到其他人,是要受到治安懲罰的……”
謝绯坐在窗前,提筆寫下了一句話:“爸爸媽媽今天回家,我需要做這些事。首先,不惹他們生氣……”
回過頭,屋外也響起一道熟悉的呼喊,可又有些讓人聽不真切:“是謝绯先生嗎,你家門口的樹被壓斷,樹枝攔在馬路上了,你有時間出來清理一下嗎?”
稍微頓了頓,坐在桌前的他很快回答道:“我馬上出來。”
身後不像夢裡那般,并沒有電話鈴聲響起,也沒有男人的出現。
謝绯的腿傷才好,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邁着沉重的腳步向門口走去,毫無防備的打開門。
緊接着,兩個高大魁梧的身影籠罩住外面的光暈,将他少年瘦弱的身形籠罩在陰暗裡。
輕蔑的扯動唇角後,他們便轉身離開:“要抓的不是這個,換一家看看。”
謝绯不明所以,但看着兩個強壯的男人轉身,去了隔壁鄰居家裡。
隔壁的夫婦白日裡要上班,所以孩子此時獨自在家玩遊戲。
當時的謝绯察覺到了不對勁,轉身返回家裡,透過那扇平日裡用來窺探幸福的窗戶,看向鄰居此時的不幸。
他看到兩個男人像對待他那樣粗魯的敲門,用同樣的話術訴說着門外被雪壓壞的街道和馬路,以當局的名義逼迫房子的主人出去清理。
而隔壁的小孩也不夠警惕,停下手中寫作業的筆,起身就要過去打開門。
在此時此刻,謝绯的腦海中閃過無數信念,最後在其中捕捉到隔壁鄰居的固定電話号碼,飛速的撥打了過去。
手心已經不由自主的溢出汗水,無法控制的紛亂思緒讓他緊張而無助。
固定座機的電話鈴聲,和屋外一聲蓋過一聲的煩躁催促,在同一個屋子裡響徹,貫穿着鄰居小孩的神經。
然而謝绯最不願意看到的畫面還是出現了。
屋外的男人催促聲帶着讓人惶恐的不耐,仿佛下一刻便會破門而入。
不安的聲音和刺骨的寒風一齊響徹街道,卻沒有人願意多出門看看。
于是,小孩還是放棄接通電話,轉而先打開了那扇決定命運的門。
由于當時的情況太過于緊急,謝绯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隻記得他試圖聯系過父母,也試圖通過呼喊引起其他街坊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