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紅眸,刀削斧鑿的一張臉。
之後他就被嚴令禁止再去須彌殿了。
過了這二百多年他其實對大師兄那張臉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要不是撿到那人的話……
靜坐了幾分鐘腦子還是很混沌,他的床昨天被那個男人睡過,上面還留着那人的味道,就是林默所說的那個信息素的味道。
唐玉覺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種味道,決定去洗漱一下。
他拿上洗漱用品開門,然後吓了一跳。
門外靠着個人,随着他開門的動作跌了進來,倒在他腳邊。
那人睜開了眼,自下而上的看着唐玉。
唐玉還沒有完全清醒,這一刻又有些恍惚,好像夢裡的大師兄出現在了眼前。
但他很快明白不是,是昨天那個人!
唐玉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後脫口而出。
“你怎麼又回來了?”
說得好像那人一萬個不該再回來似的。
紅眸男人心生不爽,眸子眯了眯,但随即想起收銀員的話。
裝可憐。
他從地上起來,一雙紅眸幽幽的望着唐玉,肩膀垂着,倒是真有幾分像被主人抛棄的大狗。
“外面冷。”他說。
其實也不完全是裝可憐,外面是真的冷。
唐玉看着他凍得發青的臉,毫無血色的唇,以及覆在銀發上的厚厚一層雪,眉心不自覺的蹙了起來。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在看到這人還活的好好的沒有被凍死時,他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
他皺着眉想他什麼時候回來的?難不成在他門外坐了一夜?
然後心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那人看唐玉不說話,故技重施,又一次毫不見外的過去躺到了唐玉的床上。
唐玉回過神來,“你幹什麼?”
那人:“困了。”
說完拉過被子裹在身上,閉上眼睛躺得很安詳。
又是困了!
唐玉覺得跟這人交流好像隔着一層無形的壁,你問他,他也答了,但好像答的純屬廢話。
唐玉現在已經完全認同了林默的話,眼前這個人真的就是幾歲的孩子,因為隻有孩子才會這麼沒有眼力見!
唐玉站在床前閉了閉眼,毫無辦法,最後選擇眼不見心不煩,開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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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微微亮,集裝箱的門打開又關上,擋住外面雪色映照下的微弱天光。逼仄的空間中,床上的人再度幽幽睜開了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他又不是真的不懂察言觀色,當然明白唐玉不想讓他呆在這裡,但他現在确實是不知道該去哪裡。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
當時他爆信息素的時候看似碾壓對方,但其實他自己也并不好受。他當時處于一種狂亂失控的狀态,身體和精神都備受折磨。
他甚至做不到收回自己的信息素。
外人隻看到唐玉用一根手指讓他停手收回信息素,但隻有他自己知道當唐玉那根手指抵在他眉心的時候,他混沌的意識是如何被撕開一道口子。
那感覺很舒服,像燥熱時吹來一陣涼風。但同時又很危險,好像自己一條命都懸在那根手指上。
他甚至覺得,如果唐玉願意的話,那根手指可以輕而易舉要了他的命。
抛開舒服先不說,這種危險的感覺讓他血液躁動,為之着迷。
林默問他是不是很喜歡唐玉,他覺得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他隻是被引起了探究欲。
不歡迎他無所謂,他總有辦法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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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工廠這邊沒有生活用水,唐玉他們平時洗漱是在廢棄工廠旁邊的一條河。但那群流浪漢并不會每天都洗漱,真正每天都認真收拾自己的隻有唐玉他們幾個。
唐玉洗漱完之後在河邊打坐,這是他幾百年養成的習慣,一時半會改變不了。
這個世界的靈氣稀薄得幾乎感受不到,打坐估計也不能增長修為,隻是能讓神思暫時平靜罷了。
但唐玉現在需要平靜。
枯坐了近一個小時,再睜眼已經天光大亮。晨曦初露,映照着河面波光粼粼的,景色挺美,但唐玉卻無心欣賞,他望着河面出神,在疑惑一件事情。
昨天他說那人氣息不對并不是随口說說,那時候他是真的覺得那人的氣息有問題。他不知道那人那種情況在這個世界算怎麼回事,但在他的認知裡,他覺得就像是練功走火入魔了一樣。
之後他以手指抵住那人的眉心讓他靜氣凝神,不止是圍觀的人愣住了,連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竟然妄圖對那人使用玄門功法!
在明知自己已經法力盡失,并且這個世界的能量運轉規則和自己之前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情況下。
這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他施加在那人身上的靜心功法竟然起了作用,讓那人狂躁的氣息恢複了平靜。
這不禁讓他産生一點奢望,是他的法力并沒有如自己認為的那樣消失殆盡了?還是說這個世界的能量運轉規則可以和他以前的世界通融?
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性,都足以讓他在絕望中窺見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