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恣意哽了半天,硬是沒能擠出那句“你是不是累得慌,才拿我做擋箭牌啊”。
沈濯清的眼神太認真,仿佛說出的是一句莊重的誓言。
也許是“放棄”師弟三年後忽然良心發現了。
好吧,即便如此,柳恣意還是覺得很魔幻。
他直言拒絕:“不要!我如今都已經二十歲了,才不想被當做孩子。”
說着,他便轉頭要走,然而卻被身後的人擡手輕巧地施了個訣定在原地。
随後沈濯清的聲音傳到他耳邊:
“書信已經傳到師尊手中,已經沒辦法再改變了。”
柳恣意定在原地,方才的氣定神閑終于消失。
這還是他熟悉的那個師兄!那個古闆嚴苛,不講理,死倔的壞師兄!
他差點就被沈濯清的一番道歉和内疚給欺騙了,疏遠他、放棄他也好,撿起他、彌補他也好。
沈濯清完全沒有給過他選擇。
氣得柳恣意一雙眉緊蹙,咬牙道:“師、兄——”
聽到這一句從唇齒間擠出的師兄,來到他面前的沈濯清眼中洩出些愉悅。仿佛半點沒察覺到其中的不快。就這樣垂着眼湊近他,就在這堂堂宗門大殿内與柳恣意保持着過界的距離。
“小柳終于舍得喚我師兄了。”
柳恣意心中略覺氣氛怪異,但終究沒往那方面想。
他見沈濯清面色如常,但那一句話盡是滿足。他就知道,沈濯清完全知道他在生氣!
這、壞師兄!
柳恣意罵又罵不出口,再怎麼說都是師兄,隻得眼珠子一閉幹脆眼不見心不煩。
推掉事務來守着自己又怎麼樣?又不是完全沒有事讓沈濯清忙,他有的是機會溜出去。
閉眼的黑暗中,柳恣意聽到沈濯清似有若無的吐息,似乎是笑了。
但很快他身上的定身訣便就解開,柳恣意也得以睜開眼火速朝一旁後撤步,遠離了沈濯清。
而沈濯清也不再回頭瞧他,隻道:“我們回崖上吧,将今日的早課與晚修都補上,末了還要看看近日小柳的劍道水平,最後再謄寫戒規和宗誡。”
翻譯過來就是,回去上課!練劍!和沈濯清對打挨揍!最後還要抄寫戒規和宗誡!
柳恣意看着這黃昏日落,頓覺人生黑暗——好日子就這麼到頭了?
可就算如此,柳恣意也隻是在他身後狠狠地“哼”了一聲便就跟了上去。
不知為何,即便他并不喜好被管束,甚至對這三年的無下限自由而快活恣意。但當沈濯清再度回頭追過來時,他卻莫名無法大鬧一場,離經叛道地逃開。
他本就敢做敢當,才不會因為懲罰鬧脾氣。
柳恣意跟在沈濯清身後漫步,逐漸連心間的郁氣都消散了不少。
沒辦法,他這樣不記仇又好哄的人不多了,柳恣意想。
隻是計劃都得再往後延些日子,隻希望腰間的細柳不要為難他,若是被其他人發現了這家夥的存在,指不定又要有多少麻煩事。
正當柳恣意放慢了步調和沈濯清一前一後地拉開了距離往殿外去時,腰間的佩劍忽然間開始細微震顫,引起了柳恣意的注意。
柳恣意不動聲色地拍了拍劍鞘,也沒能止住那異動,隻能悄然将劍拿起,抽出一條縫來——
“危險!危——”
誰想這小家夥聲音不是一般的大,留條縫都制不住他。這一嗓子别說前邊的沈濯清了,就是殿外十米内還有修士,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柳恣意猛地收劍,铛地一聲甚是清脆。
“小柳?”
前邊的沈濯清回過身來,目帶不解地看向正握着劍鞘的柳恣意。
那模樣活像是立馬要拔劍砍人的架勢。
柳恣意尴尬地咳了一聲,狀似無事地将細柳挂回腰間,心底卻是把這小家夥罵了百八十遍,轉而對沈濯清一闆一眼地道:
“怎麼了,看看劍而已!”
見沈濯清疑惑不解但又不得不無奈地繼續領路的模樣,柳恣意這才松了口氣。
看來外人聽不見細柳的聲音?這一嗓子嚎得他差點魂都飛了。
柳恣意蹙眉望天,見那蒼穹之上的護山大陣仍舊完美的屏障,心中頓覺細柳三天一小驚,五天一大怪。
轉而擡手狠狠給腰間還在震震震的細柳來了一巴掌。
危險?危險什麼,瞎叫喚!
在撫劍宗内能有什麼危險。
不知多少年沒有再交疊的手掌大小已相差無幾,沈濯清似乎回過身打算牽他。
牽小手這種事,都是他十四五歲才會做的事了!
沈濯清幼稚死了。
柳恣意這樣想着抱臂躲開,嚷嚷着:“我已經長大了。”
前者但笑不語,隻是回過頭去的落寞神色不再落入柳恣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