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清醒後,沈濯清立即松開了柳恣意的手,那雙原本晦暗的眸子也恢複了一絲清明,隻是呼吸的顫抖難以掩蓋。
柳恣意被這一遭弄得徹底沒了倦意,隻是身體上仍舊虛得慌,便就隻是擡眼觀察面前的沈濯清——
他的師兄松開了手,卻沒有說話。
那雙唇嗫嚅着,最後卻隻是吐出一句“無事”。
随後便留下一臉困惑的柳恣意起身離開。
不過并未走遠,隻是側身站到了屏風後,逃離了柳恣意探究的視線。
“……?”
柳恣意眉間的疑惑更深,撐着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方才虎口的傷被人壓着痛得厲害,他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時候理清思緒才想起,當時在後山他被毒植刺傷,不僅傷了右手還中了緻使昏迷的毒。
但将要昏死過去時,卻被一個陌生劍修救了起來,當然那個人絕對不是沈濯清。
柳恣意可以确定,以其淩厲的劍意和氣勢,至少是元嬰期以上的修士。
而方才,他似乎又夢到了剛拜師時的事情——
這樣想着,柳恣意立即摸了摸自己的床鋪,發現細柳還在身邊才松了口氣。
欸,對了。
好像還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怎麼叫的來着?
柳恣意思考無果,有些惱地拍了拍腦門,終于從一片混亂的腦子裡找到了那道聲音的呼喚。
‘小柳。’
應該是沈濯清吧?
他什麼時候這樣擔心自己了?
柳恣意在榻上坐得更正了些,企圖從腦中零碎拼接的記憶裡發現什麼,可惜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垂眼看了看已經好生包紮起來的虎口,心裡默默想到:
看起來處理得很及時,也得虧沈濯清在他身上施下了禁制,不然也不知這隻手還能否在劇毒中保住。
他還記得虎口撕裂時,無法握緊細柳時的感覺。
那時他甚至連最基本的劍法都無法完整地使出來,若是這傷遺留到以後,恐怕自己再也無法練劍了。
就像仇在期的那隻眼睛一樣,就算再如何修行,終究是一個顯眼的弱點。
一枚災禍的種子。
思至此,柳恣意忽地就将視線落到了屏風之後的外室。
方才沈濯清的神情、言語,以及虎口處殘留的屬于他的氣息。
以及他緊攥着自己帶來的疼痛全都清晰地回現在柳恣意眼前。
師兄的手那樣涼。
在這天霜崖上,竟然不施展暖身訣……?
柳恣意撐着床頭坐起身開,提高了聲線朝外喚道:
“師兄,你還在嗎?”
微啞的聲音穿過屏風,來到沈濯清耳中。
彼時的沈濯清正忙于壓制體内的魔氣,聽到聲音識海又是一陣動蕩,唇角溢出一絲血迹來。
他隻得加快了運轉清心訣的動作,好不容易才将體内的心魔壓制住,這才開口應聲:
“……我在,怎麼了?”
柳恣意道:“師兄能幫我倒些水來嗎?我起不來,好渴。”
柳恣意這麼一說,那邊的沈濯清才反應過來,他竟然就這樣跑了,甚至沒給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柳恣意喂杯水。
好在此時心魔已經被壓制,他隻是抿了抿唇便又恢複了日常的模樣從外室端了杯茶水進去。
柳恣意自沈濯清進屋時便就一直觀察着他,而沈濯清卻是隻堪堪與他對視了一眼便就心虛地垂下了眼,直到來到柳恣意面前,将茶杯端到柳恣意面前,才開口:
“喝吧,你體内餘毒未清,正好喝一杯靈茶緩緩。”
柳恣意乖巧地點了點頭,見沈濯清沒有将茶杯遞給他的意思,便就着他的手含住了杯沿,意外的是沈濯清一個大師兄竟然喂水都那麼熟練。
柳恣意一面潤着嗓子,一面低頭看去。
視線落在沈濯清被衣領遮掩的内襯上,隻有從這個角度能夠清楚看到——是一滴血,細小得仿佛一點朱砂。
柳恣意沉默地喝完了杯中的茶,聲音終于不再嘶啞,沖沈濯清笑道:“謝謝師兄。”
眼見着沈濯清緊繃的精神似乎因着這個笑容而放松了下來,柳恣意才撐着身子靠近了他。
這個動作吓得沈濯清指間一緊,仿佛讓柳恣意臉上的笑容都變了味,他攥住了被柳恣意喝的幹幹淨的茶盞,下意識地後傾了幾寸。
他想開口找個理由逃開。
但柳恣意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受傷的那隻手頓時抓緊了沈濯清,賭的就是現在的沈濯清害怕再次受傷而不會甩開。
他如同步步緊逼的貓兒,另一隻手扒開了沈濯清的衣領,不由分說地用拇指按上了那滴紅色的血迹。
他感受到被自己緊抓住的沈濯清顫了一下。
而那血迹,是濕潤的。
柳恣意擡起頭抓住沈濯清驚異的視線,将那染上血迹的手指伸到沈濯清面前,蹙眉問道:“師兄,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