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布蘭缇帶着夏奇和佩金,走山間路前往兔碗監獄。
說是“路”,其實壓根沒有什麼小道,就是在很原始的山裡穿行——這是兼顧了秘密行動和縮短距離的路線。
不過本來天氣就有點悶,走在山間,植被讓空氣更潮濕了點,黏黏糊糊的好難受。
“雖然一開始還挺喜歡這邊女孩子小鳥依人狀态的。但是其實仔細了解了解的話,也挺不舒服。”夏奇聳了聳肩,“反正如果我有戀人的話,一定不希望她把我當老闆上司來服務,這樣光是想想就沒什麼情緻了。”
“女人節,要齋戒,祈求丈夫長壽。季風節,全天禁食禁水,祈願婚姻幸福。神樹節,無論是否婚配,女性都要禁食三天,在榕樹上挂上自己的繡品,祈禱阖家幸福,自己的技藝更加精進,這樣家人穿戴能夠更加體面……母親節,母親為孩子的健康祈福,也是禁食。”佩金掰着指頭回憶了一下他印象中在島上聽說的離譜節日,然後皺着眉頭說,“講道理,這真的不是因為沒東西吃了,故意找幾個借口讓人不吃飯嗎?為什麼要讓自己的愛人……再不濟也是家人,做這樣的事,怎麼想都很奇怪。”
——他們在讨論之前有個島嶼和和之國差不多,對女性有很多奇怪的要求。
“從男性嘴裡聽到這種話,感覺還挺欣慰。雖然這連輕微的批判都算不上——”一直沒發表什麼評論的布蘭缇伸手攔住了佩金繼續往前的步伐,“不過閑聊就差不多到此為止了。”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往前進了兩步,盡量将佩金和夏奇放在自己的守禦防備範圍内。
——來了。
一個穿着長風衣的男子從樹林深處現身。卡其色的褲子和墨綠色的上衣明明很正常,不知道這人為什麼總是穿起來像髒兮兮的邋遢樣子。
“這是——诶诶诶诶诶??!!!”夏奇和佩金看輕來人的面容,驚訝地喊叫起來。
“這不是‘青雉’嗎??!!怎麼會在這裡?”
“嘛,現在就别叫‘青雉’這個稱呼了。挺奇怪的。”原本代号“青雉”的男人撓了撓頭,“哎……其實我本來打算就這麼等你過去就拉倒的。現在你來這麼一下,不出來都不行。”
“這種假話,能不能先把即将發動的能力解除之後再說呢?”布蘭缇斜了一眼對方風衣下擺的結霜,默默地把袖間的“競争者”握在手裡。
“好久不見,”她的腦袋裡快速掠過幾個不恰當的稱謂,最後挑選了個還算合适的敬稱,“庫贊……先生。”
還真是心情複雜。
海軍的前輩,前長官、上級、她的半個老師、半個引路人,但現在的立場……
緊張讓她不自覺攥緊了手裡的槍——現在她開始煩惱“競争者”隻有一發彈容了。她的船長特拉法爾加·羅其實說的沒錯啊,這是硬傷。
“啊,好久不見。布蘭缇。”對方點點頭也回應了她禮貌的問候,“呀……這麼久了突然一看,真是變得——呃,嘛……怎麼說呢,就是那樣。”
……這要命的說話方式還真是一點兒沒變。
夏奇和佩金面面相觑——他在說啥?
“一般說來,不是說變得更漂亮了更強大了更好了,那就是相反意思吧。”布蘭缇有點故作輕松,想要将對話延長一些,但腦子裡想不出若有意外,庇護那兩人的方法,“不用這麼委婉,直接說變醜了,變弱了,變得糟糕了也不會給我造成什麼心理打擊的。”
布蘭缇試圖把對話節奏掌控在自己手中,于是繼續發問:“為什麼知道我們登陸和之國了?就連凱多現在也應該不太了解才對,你們的情報來源是哪裡?”
男人沒有直接回答這個疑問:“怎麼就不能是我們想打這個地盤的主意,偶然遇上你們呢?”
“德雷斯羅薩事件之後的幾日,在世界會議上,王下七武海制度被廢除。所有人都看着報紙上的這個信息,揣度世界會如何天翻地覆……多少大人物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生怕這種變局下,沒有把握的出手,會一招棋錯滿盤皆輸。我想馬歇爾·D·蒂奇,不是喜歡貿然招惹凱多,做點無用功,又打道回府這樣的人吧——他不總是滿世界地撿漏嗎?”
布蘭缇定了定神,糾結再三,握着槍的手從和服寬大的袖間亮了出來——在這個男人面前,遮掩應該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那還不如明明白白地拿出來,死也死的體面一點。
他不但太過強大,而且對她所掌握技能一清二楚,從刀劍匕首,到長槍短炮,從鞭棍矛斧,到暗器飛針,他見多了。想要依靠情報差打奇襲根本沒有一丁點可能性,更何況她沒有準備,手裡的武器,隻有一柄匕首和那把“競争者”,“競争者”的子彈,還隻帶了10發。
“從暗暗果實,到‘火拳’,到因佩爾監獄,到白胡子,再到現在被精準獵殺的能力者——如果說每一步都是運氣的話那也太惹人發笑了。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情報能力,才讓我在和之國見到了您吧——”布蘭缇接着說道。
情況很不利,即便她想通過對話穩住對方争取時間,也不知道争取的時間能用來幹什麼。
“……他必然是知道這邊會發生什麼,想着趁亂圖利。目标是什麼?路标曆史正文?”
庫贊并沒有給她答複。她想通過微表情來多少做點猜測,但他的目光隐于墨鏡之下,輕易得不出什麼信息。
不過沉默并沒有持續很久,對方開口的聲線仍然懶懶散散拖着長音:“呀……哪怕隻憑着公開渠道的消息,都能懷疑上黑胡子有特殊的情報網。很冷靜漂亮的分析呐,簡直和在馬林梵多的時候一樣嘛……老實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去做海賊,可你不但做了,還這麼盡職盡責。”
——又來了。他們怎麼知道“紅心海賊團”沒有自己的情報源,純靠紅心海賊團沒有勢力範圍這一點推測嗎?還是說……
布蘭缇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凝重了。
現在各種意義上都很糟糕。
庫贊本人就已經是個危險了,而其後的黑胡子海賊團,又不知道在圖謀什麼。當下所處的和之國,凱多又可能已經察覺己方的意圖。
她握槍的手移動了一下,似乎想舉槍,但沒擡起來就又放了回去,保持着保險打開但是槍口朝下的狀态。
從開始到現在,一分四十多秒了。
還是腦袋好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不知道拿什麼赢。
如果船長在就好了,手術果實可以很快拉開距離。
——不行,這當口還在想什麼……
“這麼猶豫好嗎?”庫贊開口,嘴裡散出一股涼氣。平平常常地,好像會吸煙的人吐出煙圈那樣。
“……所以您是來做什麼的?”她還是寄希望于通過對話來解決問題。
“嘛……”庫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語氣詞,而後卻瞬間從她的身邊閃過。
她的瞳孔驟縮,冷氣如同穿堂風一般呼嘯地掠過她的周身。布蘭缇下意識擡升過量的霸氣以免除自身承受果實能力的影響,卻在電光石火之間意識到目标并不是她。
——不對!
“夏奇!佩金!!”她趕忙回頭,驚叫出聲,“快走——”
然而卻已經晚了,二人已經陷入了半冰封的狀态。寒冰瞬間延伸到二人心口高的位置。而後更薄一點的冰逐漸延伸而上,覆蓋了他們的面龐。
“Ice ……Time??(冰凍時刻)?”布蘭缇的聲音都發抖了,她一眼認出了前上司慣常使用的招式。
她情願是自己承接這一招,至少說不定還能硬扛下來。
可是……不是吧?竟然真出手了??
——頭部和胸口沒有凍住。為什麼,留活口嗎?
來不及想這麼多,布蘭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隻要他還沒想殺這兩人,就一切都還好說。
“你們倆,盡量維持自己的意識。利用霸氣盡力顧好自己的體表。堅持一下,别失溫了。”布蘭缇頭皮發麻,努力地維持冷靜,她的目光越過庫贊,先對夏奇和佩金囑咐了兩句。
——不知道頭部凍得薄一點的話,還有沒有意識?能不能聽得見?
“你很自信能救他們出來?不會是期待我會放了他們吧。”庫贊轉過身來,狀态卻仍然非常悠閑懶散。
對方是前海軍大将,代表着曾經的海軍最高戰力。難以名狀的窒息感向她傾軋而來,對方這接近三米的身高,簡直如同把那種既像人又不是人的,超規格的壓迫感具象化了一樣。
但是不行,她也沒有逃走的選項。
她必須把他們帶回去,就算缺胳膊少腿,至少……也要把他們活着帶回去。
她的船長特拉法爾加·羅,已經經曆了兩次生死離别。
一次在弗雷凡斯,一次在米尼恩島。一次是溫情的親人,一次是給予了他善心與愛,生命和未來的人。能走到今天,而沒有心理崩潰,已經是異于常人的堅強了。
倘若再有一次,讓他喪失從小到大,從青澀到成熟,十多年來,風雨同舟,生死相托的同伴的話。
她真的不敢細想會變成什麼樣子。
“如果你覺得就算讓曆史正文沉入萬米深海,你們隻能在海面上兜兜轉轉,未來永遠找不到拉夫德魯也沒有問題的話——你就動手殺他們試試看。”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衫,她盡力維持語氣的冷淡果決。
——這當然是一種誇大的說法和威脅。
誰都不知道曆史正文在哪裡,很顯然就算是隕星,也不能讓和之國全島沉沒。
她沒有那麼大的能耐,輕賤的生命也沒有那麼大的籌碼。
她隻是在賭,這兩個紅心海賊團的普通船員,沒有讓庫贊卷入這等麻煩的必要。
而這個前海軍最高戰力的代表人物,隻是發出了一聲嗤笑。
這笑讓布蘭缇覺得冰冷陌生,但更讓她摸不着頭腦。
“不覺得好笑嗎?你這麼說。”庫贊說。
她盯着對方,但是心裡确實困惑。
“行吧,别那麼大動幹戈,布蘭缇。是不是做了海賊,人就變得更瘋狂了……我來和之國确實是需要看點東西,不過我也很快就會離開了。至于你們和‘草帽’的事情,我們不打算摻和。但我個人來說也有來這裡的私心。”
“你為什麼做了海賊?或者更準确一點吧,你為什麼加入的是‘紅心海賊團’?”
“哈?”布蘭缇皺眉,“問我為什麼加入‘紅心海賊團’,這種問題不是這個團的船長才會問的嗎?現在一個四皇團旗下幹部,問這種問題做什——”
庫贊擡手,食指伸出,指着那兩個人的方向。指尖的白霜逐漸凝結,幾乎就要形成冰刃。
這個威脅的動作,讓她刹住了話尾的聲音。
汗水從她的臉上滑落。
“……走投無路。”她關切着夏奇和佩金的情況,老實回答這個問題,隻不過真的沒有心情,所以答得簡要又敷衍。
“那為什麼不嘗試隐姓埋名,安安分分過日子。随便找個靠譜的人結婚也行。又不醜,隻要想這麼做的話怎樣都能安穩過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