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陰陽怪氣?”
“用那種非常輕慢的腔調說‘可以要進口肌松嗎?麻醉老師?’——麻醉老師四個字重音。”佩金想模仿羅的那種特有聲線,但是失敗了,不過布蘭缇很輕易地GET到了那畫面。
“嗐。總而言之,我就業的前幾年,每天都在想——這群外科佬再嚣張,我就把丙*酚紮他們光滑圓潤的屁股上。”
“現在不想了嗎?”而且光滑圓潤這種細節是不是多少有點沒必要。
“準确的來說也不敢。”佩金摸了摸脖子,“我怕在某個月黑風高夜被暴力紋身外科男捅穿動脈,再拖回來急救,再被年輕的特拉法爾加醫生順便練手。”
“他不是這麼陰暗的設定吧?”
“當然不是。開個玩笑罷了。雖然是個紋身外科佬,但羅當然是個好人。”佩金起身,轉身如同見鬼,腳下一軟跌回小圓凳:“——羅?!?你怎麼在這兒?”
羅笑得像池子裡剛爬出來的新鮮男鬼。
佩金落荒而逃。
08
“所以這就是你的……長官??”羅有點困惑。
他的語氣雖然疑惑,但很顯然已經确認了狀況——他把家裡帶來的深灰色空調毯放在了她的床邊。
“别露出那麼驚訝的表情嘛。行政職務高又不代表年紀一定比我大。”羅西南迪攤手“你想想,再過幾年說不定你爸媽就想徹底退休出去遊山玩水了。到時候你接任院長,手底下的醫生難道全都隻有二十來歲嗎?”
“但……”羅的話語卡了殼兒,“好吧。”
“那就由我來介紹吧!這位是——”羅西南迪從小圓凳上站起,幾乎要來一個浮誇主持的開場。
“不用了。羅西南迪先生。”布蘭缇把放在她身旁的薄毯子,用沒有插管的右手單手往肩上一披:“我們認識。”
“诶??!是嗎?”羅西南迪回頭去看羅,“世界這麼小?”
羅點了點頭。
但不過羅西南迪不清楚。或許世界是圍着特拉法爾加·羅轉的也說不定。
看見羅點頭後,他更驚訝了:“诶???啊,那更好了。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去拿文件給你面簽了。”
“我會在醫院等着的,你去吧。”布蘭缇坐着,默默把自己在輸液的手臂移開了點兒,然後說。
羅則是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雖然深夜人并不多。但在輸液大廳幹這種事還是不太妥當吧。你們真的是特J嗎?”
然後他無奈地把病床的自鎖打開,然後推起布蘭缇的活動床:“我給她換個房間。到時候聯系我吧,柯拉先生。”
車輪的金屬配件随着滾動在脆響,作為一個外科醫生,□□起護工的活兒來倒是也很高标準。病床推得很穩,方向也沒有因為萬向輪不好用而跑偏,所以他應該并不是個柔弱大夫,至少力氣應該不小。
“你和佩金看起來很熟。之前認識?”羅給她推到了個更安靜的病區,并且開了一個正好空置的單人病房,方便她在更私密的環境下簽署文件。羅西南迪已經回警署拿需要辦理的材料了。
“不。他之前并沒有見過我。”布蘭缇回答。
羅注意到了這個說法。
她隻是在說佩金之前并不認識她,不過反過來或許不一樣。
他後知後覺這确實個特别真誠的人。因為她明明可以不采用這樣的說法,又或者幹脆扯謊,但她卻并沒有這麼幹。
羅把病床靠邊擺好,重新上了自鎖,而後将床架下面挂着的一塑料袋私人物品提了上來,然後放在她伸手就能夠到的床頭邊櫃。
“我很少看見有人帶着保溫壺來輸液。”他把一個保溫壺拿出來的時候沒忍住吐槽,“該不會是喝了這裡頭的東西導緻了腸胃炎所以拿過來給醫生參考吧?”
“那倒不是,就是普通的紅茶——你要嘗嘗嗎?我開會前泡的,還沒來得及喝。”
羅擰開保溫壺,往裡頭看了一眼,燈光下也是深不可測的棕黑,這讓他更加皺緊眉頭。
“英國有款餅幹茶,很平價。”布蘭缇說:“你要說它是什麼好茶真不至于——沒有好茶會做成碎末袋泡茶。不過它的茶湯很濃郁,适合兌牛奶作為奶茶喝,茶底淡淡的曲奇味道萦繞在鼻尖會很溫暖。咖啡因含量适中,提神的同時也不會像直接喝咖啡那樣,讓不耐受的人出現心慌的症狀。”
“可它焖在保溫壺裡頭,濃度不就太高了嗎。”羅倒出一部分在醫院的一次性塑料杯裡:“你看這接近醬油色了。”他審視茶液的樣子,像在看燒杯裡的試劑,看起來确實沒有什麼飲用的欲望。因為作為醫生,他或許能想到驗尿液的場景——如果他去過檢驗科的話。
“所以我通常隻倒入杯子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剩下的空間用來兌水。”她眨了眨眼:“也不會特别奇怪吧?沒關系,你要是覺得太詭異也不用勉強自己嘗試。”
“你是沒見過喝法奇怪到把自己送入醫院的。這有什麼,和濃縮咖啡兌水不是差不多嗎。”對話的氛圍,松快熟絡得令他意外,羅起身往飲水機那邊走去。
桶裝飲水機的熱水咕噜噜地注入杯子,他用指腹貼着杯壁感受溫度。七分滿的時候有過熱的迹象,所以他又在最後補了一點涼水。
做完這一切的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本來是不太喜歡給病人做這種端茶倒水的服務項目的,更何況她挂的甚至還不是自個兒的号。
“謝謝。”她接過杯子,适當的溫度讓這茶即刻就能入口,“不過其實,醫生都很忙吧?您沒必要在這兒。羅西南迪先生有點太過于緊張了。”
“也不光是因為柯拉先生的囑托。”羅坐在了她床邊的小圓凳子上,“主要是我也有話想要問你。”
“我不保證我可以有問必答哦?”
“我知道。畢竟你們的工作有可能涉m,我理解。”他出門得匆忙,頭發還有點翹,金色的耳環都沒戴着,看起來是剛洗了澡:“你挑你能說的回答就行。”
她點了點頭。仿佛早已預料會有如今的展開。
“之前,我的父母讓我一定要來見見你的時候。我記得他們說的職業是‘文化遺産保護中心’的工作。”羅翹起腿來,也給自己同樣制作了一杯餅幹茶:“不過能做柯拉先生的上級,你應該在那種部門任職很久了吧?為什麼?這是你的雙重身份嗎。”
“那倒不是騙叔叔阿姨。本來這種閑職就是主打一個‘方便照顧家庭’所以在相親裡是加分項。我也不是特地為了調高‘分數’來造假騙人的——雖然我确實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和你說上話。”布蘭缇調整了一下在病床上的坐姿,總覺得後腰有點硌得慌,“去保護中心的調任函已經在做了,很快就要印發。我做完這最後一票,就不幹了。”
“最後一票這說法聽起來也太非法了點。”羅同樣感受了一下杯子的溫度:“可是去保護中心,不是和你的專業毫不相幹嗎?”
“确實。不過這年頭做和專業不相關的事兒也是常态,沒什麼稀奇。學醫的都有遭不住規培期改行出來做電商的呢。”
“可你讀的專業看起來沒有興趣愛好的話,根本不可能去報考——畢竟就業面太狹窄。而且本身就讀的難度也太高了。”茶水因為熱水的彙入,被重新激發出香氣,他聞了聞,還真有一股軟餅幹的氣味。
“你說的對。或許是有一定的興趣。但更多的點在于,它能讓我直接進入特殊部門,從事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而這很重要——講的極端一點,我就是為此而生的也說不定。”
“嗯,然後你的事業又要被你抛棄了。我倒是看不出來熱愛在哪裡呢。”
“事到如今,也很難講熱不熱愛了。但隻有這件事,我不得不完成,不然我放心不下。”她看着杯中的紅茶,“特拉法爾加先生。相親也好,校慶也罷,同學酒會也行……各種各樣的手段我都會嘗試,就是希望能在你相對信任的情況下帶句話給你——”
“這真的非常重要,請你千萬不要當做是個玩笑或是惡作劇。我希望可以敬告您,”布蘭缇望進那灰色的眼眸,“九月三十日的晚上,不管發生什麼,請确保你和你的家人都不要出門。”
“可你甚至沒有告訴我緣由,你就這麼确信我會聽取建議照做嗎?”
“我希望你會。因為你珍視你的家人。”
聞起來甜美的餅幹茶,入口變得苦澀難喝起來,特拉法爾加·羅皺起眉頭:“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