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拈着那帶着淡客晴雪香味的信箋,知道是母親的密信,心中忐忑地将信箋展開,寥寥幾行字,卻讓她怔怔出神,直到海風将那紙從手中吹走,才慌不疊想要去抓。
素白的紙被風吹了很遠,飄飄落在水面上,竟變成了一朵素白的花,那上面的字迹也洇成模糊的一團,已瞧不出原來寫的是什麼。
瀾靈素望着無邊無際的海面,滿腦子全是母親要她在天權劍派開開心心生活下去,不要再回陰月島,也不要告訴别人她姓瀾。
雖然之前就知道玉露宮遇到了麻煩,在看這信箋之前,她從未想過會這樣嚴重,也一直都默認強大的母親一定會在最關鍵的時刻解決所有的難題。
但是現在她才知道,母親和師姐們哄着她去天權劍派當卧底,并不是因為她的條件适合幹卧底,而隻是想給她謀一條活路。
“唧唧。”
小香豬不知從哪又叼來了一本小冊子,晃着腦袋邀功似的往她手裡塞,可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它又将臉在她冰涼的掌心蹭了蹭,以示安慰。
淚眼朦胧間,那冊子封皮上的大字竟異常清晰。
《混入天權一百零八式》
“……”這種風格文名,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五師姐之手。
若是從前,瀾靈素沒準會懷着獵奇好玩的心态翻開來品評一下,可現在滿腦子都是母親和師姐們會被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迫害殘殺,着實沒心情看這些閑趣。
“唧唧。”
小香豬擡起前蹄,直接就将冊頁翻開,那正夾着張淡粉色的紙,上面的字迹卻是大師姐的。
說的事很明白,讓她順利進了天權之後,一定要小心避開天宗的人。
因為當年意外傷她的,就是一名天宗弟子,雖然當時她隻八歲年紀,現下也已過去了十年,但還需小心為上。
瀾靈素将信重新夾在冊子裡,想了想,又放進了自己的乾坤袋。
加了法訣的船行得極快,當西斜的日頭緩緩墜在遠峰相接處,紅霞滿天時,就到了鳳麟洲近岸。
她上岸收了船之後,望着面前的高山密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朱麗葉,天權劍派應該往哪邊走?”
抱着小香豬站在原地,靜靜地等着它做選擇。
“唧。”
很快,小香豬擡起前蹄朝她左手邊的林子指去。
她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就往那邊走,可走了兩步,忽然停下,垂眼盯着懷裡的豬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往左右瞧了瞧,才壓低了聲音說道:“朱麗葉,有件事,咱們得合計好才行。”
“唧?”小香豬應了一聲,圓圓的眼睛裡是大大的疑惑。
“你看啊,你長得像小豬,說話呢又像小雞,當然了,我可沒有嫌棄你,你在我眼裡怎麼都可愛!但是吧,别人就會覺得你很奇怪,這樣就會特别留意你,那麼咱們很容易就會暴露身份的。”
她同它打着商量:“要不然,有人的時候不開口說話?”
“……”圓圓的眼睛瞬間就半眯了起來,似乎有些不樂意。
瀾靈素看着這小香豬,哪兒也沒瞧出來它跟自己神似,樣子自然不用說,脾氣也不像,可能唯一神似的就是……能躺着絕不坐着,能坐着絕不站着。
“要不然……你學一下豬叫,我教你?”她琢磨着,這也不失是個好辦法,畢竟豬要有個豬樣。
“……”半眯的眼睛這回徹底閉上了。
而她依然不屈不撓:“很簡單的,我教你啊。”
醞釀了一下,她惟妙惟肖地哼哼起來。
正哼着,忽然耳邊有兵刃破風的顫響,她愕然擡頭,隻見長劍如芒刺目,自半空裡斜斜地疾刺而下,劍刃上竟還站着一個人。
那人負手長身而立,足尖點着寸許寬的劍刃,卻站得穩如泰山,紋絲不動。玉面薄唇,一雙眼沉如深澗,白色衣袍随風鼓動,銀帶獵獵,雖然是個極其罕見的美男子,但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高冷不好惹。
瀾靈素半張着嘴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抱着豬的雙臂也不由緊了緊。
眨眼間,劍尖已抵到她身前數尺的地方。
劍促然停住,霞光映着雪亮的鋒刃,寒光凜凜,單單就這樣瞧着都覺後背發涼,更别說她還曾因劍傷躺了五年,而那些傷痛也像刻印在了身體裡,哪怕現下連傷痕早已尋不見了,她能清清楚楚感覺到每一處傷口仍痛着。
“仙長……”
“這裡危險,姑娘别再往前走,快些家去吧。”
兩人同時開了口,對方雖然語氣也是冰冷冷的,但心腸不錯,這裡又是清雩山,瞧他這樣子,估計就是天權派的人了。
“多謝仙長,請問,那個……你知道天權劍派缺什麼嗎?”
嘴巴比腦子快了一步,這讓她十分尴尬。
隻怪疼痛讓人喪失理智,可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已無法收回。
面對那回落在自己身上的凜然目光,她依然不放棄,覺得還能挽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