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一陣比一陣急促,密如鼓點般打在屋檐上,鈎扯着她的心跳也随之緊張起來。
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聽秋子欽道:“那就勞煩秦解元了。”
話音剛落,他便擡步繞過他們,沖不遠處候着的衙差們擡手示意,往那堆滿雜物的寝舍去了。
蕭曼心下懵然,這書呆子将自己留下就不怕尴尬麼?
輕歎一聲,她沒奈何,隻能閉着眼任由秦恪抱着自己轉去了他的寝舍。
窗扇鎖不住風,“嗖——”地從外頭直接就灌了進來,裹挾着淡淡泥腥味直接就沖進鼻子裡,也沖散了屋裡先前的藥味。
就在蕭曼琢磨着還要不要繼續裝睡,就感覺身子一晃,被輕輕放在了榻上。
她心裡一顫,不由睜開眼,而秦恪也目光微垂,不經意間便是四目交投。
慌不疊地别開眼,可也難掩熱燙的臉頰,猶豫要不要側個身,臉朝裡面,他的臉卻忽然間貼得更近了。
“……”這書呆子要做什麼?
蕭曼直愣愣地盯着他,更是連眼都不眨了。
“驗官,我替你搭搭脈吧。”
秦恪垂着眸,見她繃着小臉嚴陣以待的樣兒,本要出口的話,硬是打了好幾個回旋才說出來。
這會子離得近了,她臉色微見潮潤,氣息熱滞,怕是因為受傷虛弱,剛才又見了風,這會子恐是染了風寒,又或者是傷口惡化……
“啊?”蕭曼沒想到是這個,愣了下,才恍然又應了聲,“我其實也沒事,歇一會兒便好了。”
她說話時眼神便有些打飄恍惚,聲音也是有些幹啞。
沒事?
被蠱蟲在心口上開了洞,那也叫沒事麼?
這丫頭心可真大。
秦恪在榻邊坐下,伸手便拉起她的胳膊,輕輕往上掀了掀袖子,露出手腕。
他垂望着那白皙的腕,纖細瘦弱得仿佛隻要自己輕輕一捏就會碎了,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搭在那清晰可見的血脈上,指尖輕顫,心頭不由凜起,竟直接用手背貼在她的額頭上。
“你這傷……”
秦恪抿着唇,眼梢不由自主朝那血迹斑斑的心口處望過去。
“驗官,你的藥箱還……”
話還沒說完,搭眼便瞧她又昏了過去。
他拉過衾被替她蓋好,定定地有看了一會兒,臉上已經沒有半分笑意,忽然眼色微沉,像是想起了什麼,探手将那個白瓷小瓶給摸了出來。
先前那洞裡光線不好,這會子便瞧清楚了,這玩意釉色瑩潤如玉,用料也是上佳,看來真不是王晉雲自己的東西。
他說是“鬼仙”給的,自己雖曾對他指點過一二,但并不曾給過他任何東西。
究竟會是誰冒充自己給他這個,還有那幅畫的?
是那個人麼?可他應該不在這世上了吧……
秦恪微蹙着眉,拖着那瓶子在掌間掂了掂,指尖在榻沿上輕叩,仿佛和着外面雨點的節拍,自然成調。
自己何時做事會這般猶豫不決?依着他的脾氣,就是揭開蓋子瞧瞧的事,何至于反複掂量?
他輕呵了一聲,站起身走到外間,在書案前坐下,這才漠着眼将那瓶子的塞子拔去,手在瓶口微微扇了兩下,便嗅到一股淺淡的熟悉藥香。
秦恪不由一怔,将裡頭的東西倒在手裡,果然是他所熟悉的赤紅色藥丸。
這正是那個人從前調制的丸藥,從不輕易用,說是家傳秘技,輕易也是不會傳授給别人,也包括他。
眼前這藥丸顯然就是出自那人之手……
可非親非故的,他為何要給王晉雲?還是說,這瓶藥也是這盤棋局上的一環?
甭管究竟如何,眼下那丫頭倒真是有救了。
他拿着藥,興沖沖回到裡屋,将一顆藥丸塞入她口中,并同時用内力讓她咽下了下去。
……
蕭曼醒來的時候,雨勢将停未停,窗檐下還能望見垂露似的水滴間或不斷地落下來。
泥腥味還是很重,瞧這樣子,雨不過是少歇而已,過後還有得下呢。
明明躺的是他的床榻,可她倒好像是習以為常了,這會子半點忸怩和尴尬也不見了。
她自己都鬧不清這究竟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