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是艾菲的車在高速路上長時間滞留不走,被當地高速公路執法大隊的工作人員在監控視頻裡瞧見了,遂立刻調派人手前來驅趕。
李固尚未從極度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他不明白艾菲為什麼會這麼激動,隻木木的循聲看去。
一輛白色皮卡車朝兩人遠遠的駛過來,那車的車身上漆着鬥大的“巡邏”二字。車頂上,紅藍警示燈的光芒一閃一閃。後面敞開的車廂裡,堆了一些雜物和着五六個圓錐形的紅色環形路障。
巡邏車的右邊車窗上,趴着一個身着制服的年輕小交警,他長了一張稚嫩的娃娃臉,腦袋和半天身子都探了出來。正手持一個喇叭擴音器對着兩人一路喊話:“前面那輛車,趕緊把車開走!前面那輛車,趕緊把車開走!”
饒是他吃過山珍海味,見識過無數奇珍異獸,然而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似乎每一樣平常之物都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這又是一輛沒有馬拉着就能自己跑起來的車……
還有那無火卻能閃爍發亮的東西是什麼?
是它在叫喚嗎?好神奇啊。
李固内心裡波瀾起伏。
不疾不徐的烏拉烏拉之聲漸近。
艾菲開心不已:“現在好了,交警叔叔來了,你就跟着他們走吧。說不定交警叔叔還能直接幫你找到家人,豈不更省事?”
李固眼中起了警惕之意,他問:“交警叔叔是做什麼的?”
艾菲心情好,配合他的角色扮演回:“就是衙門裡的官差,你有困難就找他們咯。”
“官差……”他低聲喃喃,然後擡眼,軟弱的看着艾菲道:“官差如狼似虎,他們要收錢才會辦事,朕……在下已身無分文。姑娘,還請你送在下一程吧。”
艾菲噗呲一聲笑,好稀奇的看他。
視線落到了他那隻撐在車窗上的、虛握的拳頭上。
她朝那隻手努了努嘴,故意道:“你手上不是有塊價值連城的玉佩嗎?他們得了這麼貴重的東西,不僅會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說不定還會八擡大轎送你回京。”
李固一怔。
下一刻,忙不疊将玉佩塞回袖中。
仍不放心。
他緊了緊袖口,十分戒備的望一望那輛駛過來的巡邏車,生怕玉佩被搶了去。
不意見艾菲盯着自己眼珠子亂轉,就極認真道:“在下已經說過這是要給你的車資,君無戲言。”
“……”
雖說并不信那塊玉佩很值錢,虛榮心作祟,他願意給她卻不願給别人,即便是一束野花,艾菲也是開心的,心湖暗暗蕩漾。
越發想要逗逗他。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們會變成這樣,難道不是你這個當皇帝的過錯?”她一闆一眼道,“你該嘗嘗自己釀出來的苦果,回京後才知道要怎麼做一個好皇帝。”
李固的眸中登時閃過一抹不快,脫口而出:“姑娘,你怎能随便議論朝政?”
哎呀,剛剛還要送她花,這會兒就當她是根茅草,這待遇落差之大,變臉之快,是個女人都受不了。
“我不是無知婦人嗎?”艾菲将臉一垮,拿腔作勢道:“麻煩你讓開些!交警催我走,我不好再陪你瞎扯淡了!”
說着就扭動車鑰匙,嘟嘟嘟,發動機示威一般配合她叫嚣起來。
李固明顯一噎狀。
這可真是龍遊淺灘遭蝦戲。
若能擺脫了眼前的困境,朕一定要叫她嘗嘗自己釀出來的苦果!
他氣鼓鼓的想。
逼着自己和顔悅色,他無奈的為自己辯解:“一國之大非姑娘能夠想象,而窮朕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肅清天下?朕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艾菲撇撇嘴。
這瘋子說的話還真是……一次次深得她心。
但他剛剛惹到她了。
沒好氣:“你不是皇帝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亮出你的皇帝身份來,他們定然任爾差遣。敢向你索取銀子,嫌命長了?”
“姑娘是在消遣在下麼?”李固不禁搖頭苦笑,“在下拿不出任何證明身份的信物。光憑一張嘴,連姑娘你都不信朕說的話,又何況是這些在官場中浸淫得十分精明狡詐之輩?”
艾菲眉頭一揚,“你不也不相信我說的話?正好,你就去問問交警叔叔,看他們怎麼說啊。”
李固長歎了口氣,揉着太陽穴,輕聲言道:“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也許這裡真不是在下熟悉的世界……”
孺子可教啊,并非一味固執己見的沉睡不願清醒嘛。
“喂,前面那輛車,還在磨蹭什麼?趕緊把車開走啊!”
喇叭聲陡的在車屁股後面響起,艾菲和李固都吓了一跳。
扭頭一看,巡邏車已經到了,那長着娃娃臉的小交警一臉怒容瞪着他二人。
“好了好了,你放心好了,”艾菲就安撫他道,“我們這裡的衙門跟你那裡的不同,是不需要拿錢就能辦事的,你就等交警叔叔過來撿你走啊。”
她開始發動車子,又對李固道:“麻煩你靠邊點站,小心會刮到你。”
“等等!”見她要走了,李固吃了一驚,伸手就用力拽住了車門把手,神色惶惶:“姑娘,請你帶在下一起走吧。”
艾菲皺眉,“交警叔叔會幫你的,我趕時間。”
他遲疑。
艾菲強調,“我們這裡的官差是好人,而且真的不需要你給銀子。”
李固不知如何開口。
坦承以告會不會正好被她利用自己的弱點?但看她似乎不是壞女人啊。可是,那樣子就是自己出爾反爾了,她一定會反感自己的。
左思右想,還是隻得道出隐憂:“姑娘,官差定然會盤問在下的身份。要是在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們定然不會輕易放在下走。可若是道出實情,萬一,萬一他們又當在下得了癔症,關入大牢又或是……總之,必定性命堪輿。”
他急切的争取,“姑娘,請你務必載在下一程啊!”
真是纏夾不清!
“喂,你先前不是說隻要找到了其他人求助,就不會擋我的路了嗎?你诳人的功夫還真是一套一套的,得寸進尺了你還!”
“前面的迷你車,司機在幹什麼?聽不見嗎?為什麼還不将車開走?應急車道上不能長時間逗留,沒學過交規?”喇叭又在催促。
聽得出交警已經冒火了。
見巡邏車靠邊停了下來,艾菲也已失去了耐心,當即沖李固斥道:“把手放開!”
李固拼命搖頭,兩道濃眉深深絞在一處,雙手都抓住了車門把,“姑娘,在下真的是迫不得已……”
又是迫不得已!
“夠了!”艾菲一聲暴躁的厲喝,“你到底是哪裡來的土著?為什麼說話這麼别扭?不準再說在下在下,我已經忍你很久了!我字會不會說?不會說,要不要我教你啊?!”
“……”
李固被這無端的緣由吼得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喂,你們倆怎麼回事啊?”娃娃臉朝二人走了過來,拿着喇叭厲聲質問:“為什麼不聽招呼?”
無人理會他。
車内車外的一男一女依舊僵持不動。
“姑娘,在……”
艾菲立刻将眼一瞪。
迫于她的淫威,李固硬生生改口,“我,我……我隻是不想牽出更多的麻煩。”
他有點不習慣,努力多次才漸漸說順口。
“你已知道了在……我的身份,該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可憐兮兮的說,“姑娘,你是良善之人,我還有許多疑問想要請教你。我隻相信你,信不過其他人。所以,請你讓我跟你一起走吧。”
“什麼身份?”一番肺腑之言隻換來艾菲的冷笑,“皇帝的戲瘾兒還沒餍足?還非同小可?可笑死了!”
糾纏不休的李固令她很崩潰,他就像塊狗皮膏藥粘上了她,她已對他沒有半點好感。
好在來了其他人了,她已膽壯,那就沒必要再跟他墨迹了。
艾菲解開鎖車鍵,一把推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