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睡意抗争了快半個小時,食物才終于送來了。
未等李固從裡屋出來,餓得睡不着覺的艾菲已經搶先一步跳下床去,将那送吃食來的小宮女放進殿内。
一籠小肉包,一籠水晶蝦餃,一盤雞肉餃子,一碗皮蛋瘦肉粥……五六樣好吃的,都冒着騰騰熱氣在桌子上錯落有緻的擺開,屋内霎時間香味兒四溢。
艾菲瞧得垂涎欲滴,等不到皇帝來喊開動了,當即動手張口。
李固穿戴整齊出來時,她已經往自己嘴裡一連塞了兩三隻餃子,且雙手不空,各拿着一個包子,也不怕燙手。
又片刻的功夫,那倆包子就一口一個被她吞入腹中,狼吞虎咽的模樣看得李固愕然不已。
不過,看她吃得如此之香,李固也被勾起了饞意。搖首輕聲一笑,他先走到一旁去淨了淨手,這才過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包子小口吃起來。
有了艾菲在旁襯托,李固舉手投足都是餐桌禮儀的典範,搞得艾菲十分不好意思,也慢慢在凳子上坐下來,開始裝淑女。
小宮女最後從食盒裡掂出來一個白玉盅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然後向皇帝請示過後就欲要退出殿去。
艾菲心急看那好吃的是什麼東西,忙拎起蓋子往内瞅了眼。
顔色紅紅黃黃的,模樣糊糊搞搞的,看着有點惡心。
她又端起來使勁兒聞了聞,有一股無法描述的怪味兒,更加嫌棄了。
一蹙眉,擡頭望着那正在往門口退去的宮女道:“唉,你等等,先别忙着走!我問你,這是什麼好吃的?”
她将端在手裡的那隻白玉盅朝宮女揚了揚。
那宮女低着頭,戰戰兢兢答:“回,回姑娘,是,是……是血燕窩。”
艾菲有點奇怪。
剛剛這小宮女跟李固說話的時候還很鎮定從容,怎麼這會兒回她話卻連話都說不通順了?難道她看起來竟然比李固更兇更惡?
轉念一想。
也許她隻是沒料到自己會突然開口詢問,始料未及導緻驚慌失措。又也許自己今晚在宮中弄出的傳聞太多了,這些宮人不了解自己的性子……啊,說不定是她暴打那個小太監的事情傳了出去。
媽呀,她一定被傳得像容嬷嬷那樣壞!
艾菲清咳兩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品評道:“這血燕窩……”
李固以為她是沒有吃過血燕窩,瞧不起那賣相才不知道它的好處,遂插嘴道:“雖然顔色看上去不是很好看,但是血燕窩乃金絲燕吐血而成,比白燕窩要好得多。本身價值千金不說,還很難尋,捧着銀子也不一定買得到,十分珍貴的。所以别浪費了,你趕緊趁熱把它喝了吧。”
“我還沒有說完呢!”艾菲一噘嘴。
她不樂意李固總是将她看作個無知村婦。
好歹她也是個隐形小富婆,住着花園洋房,開着迷你哭吧,燕窩這種美容養顔之物又怎會沒吃過?區别隻在于她吃的是哪一種。
“血燕窩我的确是第一回見,我隻吃過白燕窩。我對燕窩不是一無所知,吃之前曾經打聽過的。身為女人嘛,買什麼東西前都喜歡貨比三家,多看攻略。據我所知,血燕窩之所以是這個血紅色,并非是燕子吐血而成的。血燕是一種生活在洞中的燕子,它的窩築在岩壁上,與岩層親密接觸。洞中濕潤,雨水令岩石裡的礦物質和鐵元素浸進燕窩裡,就變成了這個顔色……”
李固聽得迷茫,“礦物質?鐵元素?”
“我簡單點說吧,血燕窩最好少吃。”
“為什麼?”
“因為它往往含毒。”
李固一怔。
“這就像蘑菇和一些動物一樣,表面顔色越是鮮豔美麗的,毒性越強。”
艾菲将那盅血燕窩擱遠了些,正要伸手去拿她最愛的肉包子,餘光無意間瞟到了站在一旁那小宮女交疊絞在身前的手。
十根細長潔白的手指死死膠着在一塊兒,捏得那樣緊,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凸顯出來了。
艾菲看得很清楚---這動作,乃是極力在掩飾發抖的症狀。
她在緊張什麼?
艾菲狐疑的視線就慢慢往上移,好巧不巧抓住了那小宮女躲閃自己的目光。
被自己抓個正着,宮女越加緊張。她的目光四處亂放,掃過眼前的所有東西,連皇帝都飛速去瞄了一眼,卻獨獨不看一樣東西---那盅血燕窩。
會是自己說者無心,她聽者有意麼?
艾菲疑心一起,将那盅燕窩看了又看,忽的笑了,對李固道:“喂,我看過的戲文裡都講,皇帝吃東西前,都是要讓人先驗一驗毒的。今晚你都沒有叫人驗毒诶。”
李固哈哈大笑:“你忘了我吃之前你自己都親口嘗過了,還需要驗什麼毒?”
艾菲怔了怔,随即指着那血燕窩說:“這個我還沒有嘗過。你們平時都怎麼驗毒的?我想見識一下。”
目光卻是看着那小宮女說的。
李固才聽出了她話中有話。
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也瞧見了宮女的異樣。
目光一凜,當即就高聲道:“來人吶……”
話未說完,那宮女自己往地上一跪:“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這就叫做不打自招。
艾菲同李固四目交投,眼底都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