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金向小沙彌問明餘澤徇住在何處,一路尋去。
餘澤徇所居的小院掩在一片茂林修竹中,格外清淨,且富禅意。院外粉牆皮上懸着一個木牌,上書“宋”字,看來這是宋國公府長期所占的。
迎出來院子的是餘澤徇長随小厮,名叫長醉,他上前來躬身一拜:“趙姑娘,實在對不住,我們公子染了風寒,恐怕現時不能見姑娘。”
風寒?雯金心中起疑,若因昨夜散了一會兒步而起,可她依舊好好兒地站在這裡,怎他就染了風寒?她隻得按下眉頭:“既如此,幫我代為緻謝世子爺昨日所借的護衛,望他早日康複。”
小厮自然應下,别無他話。
坐在歸家的馬車上,雯金想起昨夜的一幕幕,心亂如麻,如有纏繞的藤蔓牽在腦中,扯得她頭疼,她一個接一個地打起呵欠。因此下午到家後一下馬車,她就直撲進自己房中,匆匆洗漱後一頭紮進床帳。
夜近二更末,餘澤徇房裡依舊是一燈如豆,小厮長醉又一次進房中,催餘澤徇早些上床休息,他打了一個長呵欠,含糊不清地勸道:“二爺您快睡吧,您不休息好,這風寒怎麼好。您在這兒坐一夜,趙姑娘也不能馬上就中意您啊。”
餘澤徇從椅身後軟枕上欠起身,拿一個銀剔子挑亮床頭櫃上的燈芯,笑意裡是志在必得的自信:“她總有一天會答應的。”
他最了解他這位姐姐,是個最會打算籌謀的,她總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他愛的,也正是她這份成熟冷靜。
第二日雯金直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床。因今日不出門,所以梳妝打扮也随意了些。
雯金在自己房裡草草用了早膳,便先去母親李氏房中請安。
剛走到李氏屋子旁邊的曲橋,大丫鬟見得雯金,遠遠地就招呼她:“二姑娘來了?正巧大姑娘也剛到呢。”
雯金從小不同這位雙生姐姐養在一處,感情自然而然也就淡了。所以也隻是和顔悅色地輕笑,附和一聲:“是巧。”
邁進房屋中。李玉梅端坐上位,雯蘭坐在一側的黃花梨交椅上。見雯金走來,雯蘭起身相迎,拉過她的手:“妹妹回來了。”
今年五月雯蘭和馮博書在揚州成親後,馮博書要赴任工部,故帶着雯蘭先行動身。仔細算過日子,雯金也已許久沒見雯蘭。
較之閨中,雯蘭的打扮樸素了不少,除了鬓邊簪着通草絨花,隻戴了一支白玉雕花簪。想來是因為馮博書俸祿不高,嫁妝又不可亂動,所以過日子不得不勤儉。
見人境況如此,雯金不免心中哀歎。
“我…我有孕了。”雯蘭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飽含羞意。
雯金從茶盞裡擡起頭,愣愣看向雯蘭。不過轉念又想,她和馮博書已成親三個月,似乎有孕亦是常事。
雯金放下茶盞,笑着給雯蘭道喜。李氏亦是喜出望外,口中“大喜,大喜”地說個不停,責怪她胎還未穩,就坐馬車回來,又一連串地問了雯蘭許多。
雯蘭一一答道:“如今兩個月,大夫說坐馬車不妨事,再說從我們那小院子過來,也不麻煩。”
雯金無意向雯蘭身後一瞥,敏銳地發覺她平素最得力的貼身丫鬟秋若今日不曾跟随,忍不住發問:“姐姐,今日秋若怎麼沒随你一起來?”
雯蘭面上有了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幹笑道:“我把她開了臉給你姐夫做通房。”
李氏和雯金的笑瞬時都僵在了臉上。
為了男人,給自己找不痛快,雯金甚至想大罵自家姐姐一聲“傻子”。
但說到底,這是雯蘭的家事,且雯蘭和她的關系并不是十分親密,于是雯金也不願跳出來說她幾句,說不定反惹她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