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她感到作嘔的是姐夫馮博書。
當日趙老爺同意将雯蘭嫁與他,一方面是因雯蘭自己中意;另一方面,就是覺得雯蘭為人老實,怕她嫁與别家受欺負,而馮博書家境平平,想來隻要多給雯蘭些陪嫁,總能拿捏住馮博書。
馮博書在趙老爺和李氏面前聲淚俱下地起誓,此生隻對雯蘭好,如今成親不到三月,竟收了通房,可見其心不誠,其話不真。
雯金腦中忽又浮現出那日方緻之強詞奪理的嘴臉,實在不解,難道這世上的男子,不論窮富出身,都是一樣會變心的麼?
雯蘭似乎是察覺到氣氛微妙的變化,徑自添上幾句蒼白的解釋:“本來博書也不贊成的,是我一再堅持,他才應下了。”
李氏嗳歎一聲,對自己的女兒向來是直言不諱:“有些時候,賢惠太過,可就是蠢了。”
中午雯蘭留下用了午膳,才回自己所居的小四合院院。李氏又命人拿了許多藥材、綢緞和棉布給雯蘭帶回去。
雯金替母親将雯蘭送到府門,而後漫步回自己的海棠春塢院。
走到複廊處,迎面遇到家中的童大總管帶一中年男人,向趙老爺的書房聽雨軒走去。那中年男人手捧一摞賬冊,這正是趙家打理兩淮鹽務生意的總管錢守發,看他風塵仆仆,便知是從揚州而來。
這一定是鹽務生意出了事,才能讓錢守發親從揚州趕來京中。鹽務生意可謂是趙家生意的命脈,雯金不由心中大動。
她端起沉穩嚴肅的表情,揚聲喊住錢守發:“錢總管,何事?可是生意上出了什麼事?”
二人見了雯金,都趕上來請安。錢守發平日常在趙老爺跟前伺候,知道這位二小姐是有些見識的,故直言道:“年初方大人向萬歲爺多讨了鹽引,這多讨的一部分鹽引,賣給了許多家,獨不告訴我們家。”他語氣忿忿。
雯金聽罷,心中一沉,帶得臉色亦沉下去。
一旁的童得喜也有些薄薄的怒意:“錢總管這事兒還是從旁的鹽商那兒得知的。方大人平日收我們家的孝敬最多,如今卻…”
雯金盡力穩住心緒,不露聲色地吩咐:“你們快去聽雨軒吧,爹應剛用完午膳。”
兩人應聲而退。
雯金繼續邁步向前,擡手按撚太陽穴,今日見了雯蘭,又遇着這兩位管家。她心中對于自己的婚事,又有了與先前不同的思量。
雯金這一夜躺在床帳中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了許多事情。第二日,頂着兩個烏黑的眼圈去了李氏屋中吃午飯。
一同用膳的還有雯金的胞弟宗漸。中午的膳食很是清淡簡單,葷菜也不過一道鹽水鴨,一道紅燒獅子頭;餘者皆是清炖素食。
李氏伸手夾了一塊鹽水鴨放進雯金飯碗中,吩咐身邊的曹媽媽給宗漸盛上一個最大的獅子頭。
鹽水鴨不膩不柴,鮮而嫩,咀嚼時唇齒間便染上了淡淡的桂花香。雯金低頭專注地撕咬下一塊嫩肉,咀嚼後咽下。
然後她擱放下碗筷,鄭重認真地和李氏言道:“娘,我發覺…宋國公府的小世子似乎對我有些情意。”
怕李氏不相信,雯金又将那日紅螺寺裡餘澤徇種種反常的表現一一說給李氏聽。
李氏夾菜的手遽然停住,略微緩一緩神,才恢複常态。她将幾根苋菜夾進碗中,半碗白飯都染了嫣紅,恰如小女兒家玉面上的酡色,她柔聲細語地問道:“你自己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