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惆怅得好似一隻挂在樹上的斷線風筝：“倘若她還在，她會怎麼說我和有音呢……”

松梯說道：“少奶奶是很好的人。”

徐寂甯低聲道：“我知道的。”

“所以你不應該總是抗拒，”松梯主動勸慰，“或許可以試着接納少奶奶。”

“可是……”徐寂甯迷惘而掙紮道，“我們隻是被父母牽在一起的，我之前沒有見過她，我也……不喜歡她。”

松梯好像有些替南有音感到委屈，她問到：“你怎麼會不喜歡她呢？”

“因為……”徐寂甯嚅嗫嘴唇，他也說不出什麼理由，或許是因為就是沒什麼理由，也或許是因為現在他腦袋太沉轉不動了。

南有音從徐太太那裡走了一趟，太太與她說了幾句話，話不多，但聽得出來太太在催促她快點要個孩子。她郁悶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心裡嘀咕徐寂甯多久不回來了，光她一個難道能憑空整出小孩來。

而當她推開房門時，卻發現桌上擺着好幾盒點心，她認出這是徐寂甯每次回家都會給她帶的小禮物。

她見正堂不見徐寂甯，想他不在書房就在卧室，一陣風似得在屋裡穿梭，又像一陣風一樣，裹挾着徐寂甯，往院子裡走去。

她指着院子裡蓬勃生長的月季以及芍藥，滿臉期待地對徐寂甯說：“你有沒有發現，院子變樣了！”

但徐寂甯面對姹紫嫣紅的庭院反應很平淡。

南有音道：“你不吃驚嗎？”

徐寂甯很是困惑：“有什麼需要吃驚的？”

“你兩個月沒回家，回來之後院子裡開滿了花啊！這個變化難道不大嗎？”南有音指着滿地花草，急切說道，“而且你看，這一大片的風鈴草，百合，月季，還有那邊的一顆丁香，都是我今年新載的，之前沒有的。”

徐寂甯卻說：“每年都會有下人整理庭院，你不用這樣費心。”

南有音有點不舒服，她精心呵護花草，徐寂甯卻用一句讓下人做輕飄飄地掀過了，她本是希望他驚訝一下庭院的美麗，然後她這個種花人的虛榮心會得到小小滿足。

她覺得徐寂甯不應該就這樣随便忽視了她投注了好多時間的庭院，就這是算這個庭院不是她打理而是仆從們打理的，他也不應該這樣忽視，理所當然地享受，她有點小小的惱火，不依不撓問道：“難道你就不覺得好看嗎？”

“好看。”徐寂甯溫和但敷衍，他的視線很快離開了滿園春草，疲憊道，“有音，我太累了，讓我歇會兒吧。”

在庭院的陽光下，徐寂甯的臉顯得愈發蒼白，襯得眼底的黑眼圈更重了，眼眸中也沒有什麼光澤，蒼白木然，顯然成了這個春天院子裡最沒有生機與活力的東西。

南有音認真打量了一通徐寂甯，訝然于他的憔悴：“你怎麼像是三四天沒睡過囫囵覺了一樣。”

徐寂甯嘶啞道：“官署事多。”

近來朝廷忙着度量土地清查人口，徐寂甯所在的官署也連軸轉，他本不會那麼忙的，畢竟再怎麼他爹也是當朝尚書，頂頭上司總會給買他爹幾分面子，不至于讓他太累。

涉及土地人口，自然要涉及更多的人情世故，大多同僚隻是意思意思罷了，沒人想加班加點費心勞力的翻檔案，畢竟這是一門得罪人的差事，但徐寂甯偏不，他不光無視了上司關于放水的暗示，一絲不苟地做完了他自己那份，多占土地與人口标注的清清楚楚，還糾正了同僚做假的文字。

這一切都印證了父親徐朗對他的擔憂，他在官場不夠圓融，他的處境自然也不會太好，排擠打壓從無形中生出，他也不曉得自己憑空從哪兒多了那麼多公務，更不曉得到底哪一位同僚在暗中針對他，一時間他好像成了衆矢之的，隻是他不知道那些應接不暇的利箭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叫他滿頭霧水的同時也令他疲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