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幹舌燥，見到水後更覺得喉嚨冒煙，等不及燒壺熱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仰頭灌起了涼茶水，徐寂甯看到了，制止說：“這是綠茶，性寒，不能喝冷的，容易胃痛。”

但南有音還是全喝了，她仍覺不解渴，繼續找水，卻發現水壺空空，她問徐寂甯：“你難道不渴嗎？大熱天的幾個時辰不喝水。”

徐寂甯點點頭說渴，南有音問他怎麼不自己燒水喝。

他臉上竟然浮現出了茫然的神色：“我不知道，過去我感到口渴，自然會有丫鬟把茶端上來。”

“可是現在沒有丫鬟了，”南有音很驚訝，“難道你口渴了就不知道自己找水喝嗎？”

徐寂甯很困惑。

南有音一時說不出話來了，她又一次覺得自己低估了高門貴族家的侯服玉食，她甚至愈發贊同弟弟南玉振關于京城子弟都是些繡花枕頭的言論了。

她從客棧小二那裡要了一壺水，先自己灌夠了，又順手徐寂甯沏了茶，而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在徐寂甯又輕聲喚她時，她終于體會出哪裡不對了。

徐寂甯說：“有音，茶涼了。”

他在喚她續茶，但茶壺就在床頭的桌子上擺着，離他不過三四步。

南有音回想起這一路徐寂甯似乎總對她說“有音，茶涼了”，然後等着她燒好水浸上新茶端過去。

總是她端茶倒水。

她故意歪在床上沒有動彈，說道：“茶壺在桌上。”

書桌前的徐寂甯扭頭看了一眼說：“我知道。”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徐寂甯沒有給自己倒水喝。

南有音終于忍不住問道：“你該不會等着我給你把壺端過去倒茶吧？”

徐寂甯放下書，看向南有音，又是一臉的困惑，好像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是不是在等着南有音端茶倒水，半晌讪讪道：“過去在府裡，總是有丫鬟。”

“所以現在不在府裡，我成了你的丫鬟？”南有音眉毛擰起來了，兩隻大眼睛在燈光下顯得咄咄逼人。

“不是……”徐寂甯的回答好像有些底氣不足。

“你還笑我過去的理想是天天有人服侍，”南有音輕哼一聲，怒氣沖沖道，“那你還不如我呢，你從小習慣了有人服侍，走到哪裡都把自己當少爺了！”

徐寂甯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的，沒再說話，南有音也心煩意亂，轉過身面對着牆，不去看徐寂甯，她總覺得她印象裡的甯哥哥不應該是這樣挑挑剔剔，也不應該是這樣習慣了下人伺候的，可當隻有她與徐寂甯獨自遠行時，那些被她有意或無意忽視的問題都一股腦湧現了，她感到害怕起來，她縮在床上，愈發想念家人，想念松梯，她想這個時候有人能跟她說說話她就會舒服很多，不至于腦子裡總是隻想着徐寂甯了，而且越想越失落了。

南有音悶悶地躺着，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喝涼綠茶喝得，胃裡真的難受起來了，一陣一陣的絞痛，讓她四肢也發冷起來。

“甯哥哥，”她不想動彈，虛弱道，“我肚子疼，你給我倒杯熱水吧。”

她聽到徐寂甯從書桌前起身的聲音，她聽到徐寂甯關切地詢問她，她聽到徐寂甯往水壺裝水的聲音，她聽到一陣滴裡當啷的巨大響聲，她掙紮着起身，看到徐寂甯撞翻了燒水的壺，壺裡的水打濕了徐寂甯的褲腳，也灑了一地，一直蔓延到她床邊的鞋子上，而徐寂甯手足無措，無助地看着她。

在這一刻南有音無比的希望母親或者松梯能陪着她了，但她身邊隻有徐寂甯。

她拖着身子從床上爬起來，她一把推開徐寂甯，捂着肚子麻利地收拾地面，重新燒上一壺水，徐寂甯一直跟在她屁股後面，好像想幫忙但又害怕添亂，眼神躲躲閃閃，在南有音忙完捧着一碗熱水緩緩啜飲時，他小聲說道：“有音，對不起。”

雖然熱水讓南有音的腸胃舒服多了，也讓她鼻尖都冒汗了，但她仍然很傷心，感到胸口發涼，她很不高興地說：“難怪太太求我跟着你去末山，你這個樣子，太太怎麼能放心。”

“有音，對不起。”

徐寂甯垂着腦袋，再次說道。

南有音沉沉歎了口氣：“不過沒關系，你姑且先拜我為師，請我教你洗衣做飯上牆揭瓦，這樣之後你就不至于什麼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