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便宜的酒啦,放心,花不了幾個錢,”南有音揚了揚手裡的點心盒子,得意洋洋道,“我把酒館的幾出話本子改了結局,老闆娘還送了我點心,其實是賺啦。”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徐寂甯小聲道,“我想說你不該喝太差的酒,容易醉,傷嗓子傷胃,我也去碼頭賺錢了,下次你想喝可以喝好點的。”
“不是,你真去碼頭了?”南有音發現徐寂甯的額頭爆皮了,像是被太陽曬的,她覺得難以置信,她已經默認徐寂甯這樣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吃不了這種苦了
“嗯,不過工錢還不如你的一半,”徐寂甯垂着眼簾,他在碼頭混得不咋樣,他不太知道該如何融入其中,可能他白面小生的相貌在肌肉結實的勞工中格格不入,也可能他舉手投足的矜貴氣度看起來太過弱不禁風,在碼頭這樣一個靠力氣生存的地方毫無用處,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效率實在太低,叫人看了笑話。
但他還是說道:“等我再去幾次熟悉了就好了。”
南有音清點了銅闆,算了算開支預算,然後突然笑出了聲,天氣很悶,她的笑聲聽上去都不怎麼清脆了。
徐寂甯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我算了算賬目,要是想要維持咱們兩個的開支,咱們就得不停地去碼頭做工,”南有音又笑了一陣,扶着桌子勉強道,“我隻是在想,過個十天半個月,咱倆就曬成古銅色,身上練出滿身的腱子肉了。”
她一想到又瘦又白淨的徐寂甯變得又黑又壯,就覺得很滑稽又很好笑。
“不過話說,咱們要在這待到什麼時候啊?薛大人有回信了嗎?”南有音止住笑後問道,“酒館老闆娘說她哪兒還有好多老套話本子,要我有空就去,把結局都改一改,翻新一下。”
“對了,薛大人的回信了,我回來時剛剛收到的。”徐寂甯把桌上的一紙信箋遞給了南有音,“你看看你能不能讀出什麼?”
信寫得文绉绉的,南有音讀完一頭霧水:“呃……薛大人好像沒說什麼有用的?”
徐寂甯道:“我也奇怪,這信上寫的好像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兩人對着信箋左看右看,分析無數,最終什麼也沒有發現。
窗外的烏雲壓得更低了,似乎就挂在了屋檐,屋裡徹底黑得什麼也看不見了,南有音點了一盞燈,忍不住道:“可能薛大人就是沒什麼要說的吧,隻是你寄信給他,他覺得不回複不太好意思。”
“這不太可能,父親說過薛停嚴謹甚微,皇上可能就是看重他這點才派他巡按嶺南,”徐寂甯舉起信箋,對着燈光繼續仔細查看,“我猜肯定有什麼,隻是我們——”
他的聲音驟然停止,将信箋與燭光離得更近了些,片刻後猛然一震:“這信有夾層!”
他和南有音對視一眼,兩個腦袋湊在燈下,緊張地一點一點揭開信紙夾層。
夾層的内容很簡短,寥寥幾句,一是說皇帝派徐寂甯來末山是為了查永安王謀反的證據,二是說永安王似乎已經覺察到朝廷的意圖,讓徐寂甯千萬小心,萬不可暴露身份,免得引來殺身之禍。
天空驟然傳來一陣響雷,像是在屋頂上炸開一樣,南有音與徐寂甯雙目相對,具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藩王謀反,自古以來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南有音起身關上開始潲雨的窗子,隔絕了外面陣陣雷鳴與嘩嘩作響的雨聲,屋内忽然安靜了很多。
“萬不可暴露身份……”徐寂甯喃喃道,“如此看來當初那場火——”
大火過後徐寂甯曾返回去看看還能不能撿到點剩餘的破爛,卻無意聽到有人說那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他想起那日他們去了當地的賭場,一口京城的官話顯得難以融入。
他們二人的身份恐怕早就暴露了。
隻是大火過後他與南有音從京城帶來的東西燒了個精光,兩人趁着天還未亮就換上了本地人的裝扮,融入到了碼頭附近的人潮之中,一時叫人找不到了而已。
徐寂甯回想他這幾日在外幾乎沒有開口說話,雖然不至于暴露京城身份,但在碼頭一衆勞工中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模樣未必不會遭人懷疑。
“有音,”徐寂甯嗓音在沉悶的雨夜顯得有些凝重,“最近你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人或事嗎?”
南有音道:“我在酒館時,有一個人說我有京城的口音。”
話音落後,兩人具是瞪大了眼睛,一片安靜之中,他們都聽到了樓下傳來了一些嘈雜的聲音,徐寂甯猛地起身拉開門,嘈雜的聲音更清楚了,有人闖入了這家客棧,在搜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