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死掉了，你就幹脆把我吃掉，這樣應該還能多撐一段時間。”徐寂甯語氣很是平淡，好像在叙述島上風景一樣。

這種過于平淡的語氣使得南有音足足反應了數秒才意識到徐寂甯說了什麼。

“啪嗒”一聲，她扔進嘴裡的漿果又從唇縫掉落了下來，在地上摔成了一攤果醬。

“你說什麼呢？”南有音目瞪口呆，惶恐又茫然。

她擡手摸了摸徐寂甯的額頭，很燙，顯然是在發熱，而且燒得不輕。

她對徐寂甯說道：“你發燒了，在說胡話。”

徐寂甯搖搖頭：“我是認真的，在島上隻靠吃野果肯定不行，有音，你的臉色都開始發黃了。”

“那也不能吃掉你，”南有音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徐寂甯這個離奇古怪的想法了，“這也太荒唐了，徐寂您，這比我們剛剛說的彼此初見的回憶還要荒唐。”

“是吃掉我的屍體。”徐寂甯虛弱地糾正道。

南有音畏懼地打了一個哆嗦，鼻尖仿佛又嗅到了屍體腐爛的氣息，腦海中浮現出海岸邊林老漢泡脹了的屍體。

她萬分驚懼，問道：“徐寂甯，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她疑心徐寂甯燒得神智不清了，她伸出三個手指，擺在徐寂甯面前，問他是幾。

徐寂甯很快回答說是三，她兩隻手擺出七跟手指，又要繼續考問，徐寂甯輕輕一笑，用冰涼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溫和道：“有音，别鬧了，繼續聽我說。”

南有音驚疑未定，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徐寂甯，仿佛覺得眼前人得了失心瘋。

徐寂甯繼續道：“你想辦法吃掉我的屍體，然後多撐幾天，撐到阮鳴鷗再次來島上——”

提到阮鳴鷗，徐寂甯平靜的聲音有了一點顫抖，他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又變得溫和平淡了。

“有音，我看得出來，阮鳴鷗很喜歡你，而且，”徐寂甯也不清楚為何自己心裡揪了一下，“你應該也挺喜歡阮鳴鷗的……”

南有音有點不自在，小聲道：“我沒有……”

徐寂甯沒有停頓，繼續說道：“等到阮鳴鷗再來，你就讓他帶你走，你答應過他會與他再見的，你要離開這座孤島。”

“這個，”南有音有點語無倫次，“你要跟我一起離開才行。”

“是我拖累了你，”徐寂甯注視着南有音的眼睛，認真說道，“有音，你要離開這座島，好好活下去，到那時，我死了，你就可以不會被束縛在徐家了，你可以和阮鳴鷗走，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比如，你說過的，騎馬去很遠的地方，去西域之類的。”

“你……”南有音心下一陣古怪地柔軟。

他原來是記得我說過的話的，她這樣想着，心底竟泛起了莫名的傷感。

她搖搖頭道：“我答應過太太的，你不會死的，我和你要一起安穩地回到京城。”

“有音……”徐寂甯又皺起了眉頭，虛弱地輕輕歎息一聲，晃晃悠悠飄飄蕩蕩，讓南有音心口沉甸甸的。

“别傻了，徐寂甯，你不會死，我也不會跟鳴鷗哥走的，”南有音認真說道，她的眼眶有點紅，“他當時可是要殺了我們的。”

“但他沒有真的想殺死你，誰會舍得殺死你呢，有音，”徐寂甯蒼然一笑，“如果他認真的，咱們兩個的屍首早就喂魚啦。”

“可是他舉起刀了。”南有音回想起那把明晃晃的冷刃，仍然覺得後怕，隻差一點，她和徐寂甯就死了。

南有音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想叫淚珠淌出來：“徐寂甯，我不會跟他走的，他舉起刀對着我了，我怎麼可能再跟他走。”

南有音很是委屈，委屈到語氣都像是在指責：“那天晚上，是你，徐寂甯，是你擋在我的面前，想要擋住他的刀。”

南有音也說不清自己究竟在委屈些什麼，或許她在委屈阮鳴鷗竟然會為了王府的事業舉刀向她，或許她在委屈徐寂甯想讓她吃他惡心的屍體，也或許她在委屈徐寂甯已經想好了死掉抛下她的事情……

“有音，”徐寂甯溫和道，“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不想哭。”南有音确實不想哭，因為徐寂甯還活着，他隻是在假設自己死了，又不是真的。

但還是有兩滴淚珠不受控制的從南有音的眼眶逃逸，南有音狠狠一抹眼眶，沖着徐寂甯嚷道：“徐寂甯，你答應我，不要死掉，我不想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們要活着離開這座島。”

“好。”徐寂甯并不清楚他能不能做到這個承諾，他有點愧疚還是吓哭了南有音，想着先答應下來，不忍看她臉上挂着淚痕。

他與南有音依偎着彼此，注視着洞穴外的海面上浮動的金色光芒，是新日在升起。

他們在浮光躍金的海面上看到了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