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緩緩升起,海平面上浮動着金光,在金色水光中蕩漾的還有十幾艘船隻。
南有音發現這些船隻,心底一沉,她以為是永安王的人又一次登島了。
但很快,船隻靠岸,借着陽光,她無比清晰地看到了官府朝廷的标志。
一陣狂喜立刻席卷了南有音的四肢,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毫不猶豫,背起軟綿綿的徐寂甯就往岸邊跑去。
“有音,你,”徐寂甯在南有音背上颠簸,聲音虛弱破碎,“你倒是放我下來。”
南有音幹淨利落道:“不要,你這個樣子走路太慢,我沒耐心。”
“不是,”徐寂甯透過南有音的肩頭看到熟悉的人影從船上下來,正往這邊瞧,“薛大人看着呢,你背着我也太……”
徐寂甯紅着臉小聲道:“至少應該我背着你才對。”
“下次吧。”南有音嘴上敷衍,絲毫沒有減慢腳下的步伐,一直到薛停面前,她興高采烈地喊了一聲薛大人,然後才放徐寂甯下來。
徐寂甯有點局促,他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頭暈腦脹,隻得扶着南有音下勉強向薛停行禮。
薛停神情很古怪,來來回回的在南有音與徐寂甯身上打量,半晌說到:“少夫人真是好力氣。”
徐寂甯更尴尬了,南有音則大方笑道:“一看到薛大人,瞬間腳步都輕盈了!”
南有音說得是實話,能夠離開孤島的喜悅确實使她的腳步無比輕盈,但薛停沒有理會她的恭維,而是将視線落在了徐寂甯身上:“你果然還是來魯蝶島了。”
徐寂甯與薛停的意見有分歧,徐寂甯認為凡事講求證據,不能先有結果而再捏造證據,薛停卻認為不管魯蝶島藏着什麼,都隻能是兵甲,告訴徐寂甯沒有必要調查,徐寂甯在乎真相,與薛停話不投機,故而他與南有音其實是不告而别,私自調查魯蝶島。
徐寂甯微微颔首,說道:“謀反之罪終究不能憑空捏造,我隻是想看看魯蝶島上是否能有确鑿證據——”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前來向薛停禀報的小吏打斷了:“薛大人,船隻已全部靠岸,等您的吩咐。”
薛停點點頭,冰冷的眼睛注視着徐寂甯:“陛下的意思,由不得你。”
他轉頭對小吏說道:“把船上的東西全都運上岸。
南有音和徐寂甯看到主船周圍的數艘小船上盛滿了兵器盾牌,随着薛停的一聲令下,衆人簇擁着大量兵甲上岸了。
南有音訝然,徐寂甯卻瞬間明白薛停的此舉何意,薛停說過的,為了陛下的意思,沒有證據也要制造證據,他這是要将兵甲丢在魯蝶島,故意展示出永安王私藏兵甲意欲謀反的情形。
徐寂甯一時驚訝于薛停的手段,急道:“薛大人,請等一等!”
“寂甯,想要阻攔我的話就算了,”薛停一臉冷漠,“皇上的意思是永安王謀反,那麼永安王就确實反了。”
“不是的,”徐寂甯說道,“島上真的有兵甲。”
魯蝶島上的海風靜止了了一瞬,在這一瞬薛停怔了一下,反問道:“永安王真的私藏了兵甲?”
他向來冷漠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驚訝,似乎他原本也不相信永安王會謀反,甚至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找到不存在的證據。
徐寂甯說道:“西南方向,有一條棧道,沿着棧道走到頭有一個山洞,打開機關之後,是大量的兵器。”
薛停示意手下人停下動作,去探查徐寂甯所說,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報,證實了洞中确有兵甲。
薛停面淡淡地點了點頭,說道:“現在可以了,并非無憑無據地強加罪名了。”
他注視着蒼白到不像話的徐寂甯,再開口時向來冷峻的音調裡多了一絲溫情與憐惜:“寂甯,這幾日受苦了,你父親那邊有寄書信給我詢問你的行蹤,等回去以後,你自己回複吧。”
很快薛停查明清點了魯蝶島的兵甲,坐實了永安王确實包藏禍心,他帶着南有音與徐寂甯啟程,沒有再回銅城,而是前往嶺南的中心白坪府一帶。
南有音看着渺渺海面,望着魯蝶島越來越小,最終縮成了一個黑點,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唯一确定的是有一點遺憾,林老漢的屍身永遠的停在了此處。
當島上所有人馬圍繞着永安王的兵甲團團轉時,南有音偷偷去岸邊遠遠的望了一眼林老漢的屍身,青紫色的屍體孤零零地躺在岸上,清點兵甲的小吏來來往往,遮掩口鼻,不會施舍半分目光,隻有不知名的海鳥會為林老漢的軀殼停留片刻。
不會有人在意一個無關緊要的平民屍體,南有音很不是滋味地想着,回到船上,卻聽到徐寂甯在與薛停談話。
徐寂甯請求薛停将林老漢的屍身帶回故鄉安葬。
薛停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理由也相當充分,先是他們不回銅城了,沒必要為了一個死去的平民大費周章,而後是天熱,行船途中腐敗屍身容易招緻疾病。
徐寂甯沉默了,他确實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