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内宅,徹底見不到盧知縣那烏央烏央的一群,不用唇槍舌炮的,徐寂甯瞬間覺得一下子清明了不少,他平複了心情,卻發現南有音神色怪怪的。
“有音?”他小心松開了南有音的手,“你怎麼了?”
“我,我沒怎麼……”南有音小心打量徐寂甯。
“有音?” 徐寂甯很是困惑,南有音瞧得時間久了一點,叫他又有點臉紅。
南有音仍目不轉睛的盯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過他:“原來你……你還會生氣啊,說實話有點吓到我了。”
徐寂甯愣了一下:“人都有七情六欲,我當然也有生氣的時候,剛剛他們那樣說你,我确實惱火。”
他見南有音仍舊木木地盯着他,無端生出幾分委屈:“有音,你害怕我?”
“沒有沒有。”南有音連說兩遍,坐在床邊搗鼓起火爐。
起初她确實小小地吓了一跳,但看到徐寂甯在她面前臉紅又局促的熟悉模樣,确實也生不起什麼害怕之類情緒了,隻餘下一些驚訝帶來的餘音。
“我就是太震驚了,”南有音重新點燃炭火後解釋道,“我沒見過你那個樣子,你平日在朝堂,也是那樣強勢嗎?我之前還好奇呢,你總愛臉紅,人又文弱,在衙署豈不是總受人欺負……”
“在衙署和在你面前肯定不一樣啊。”徐寂甯想到南有音擔心他在衙署受欺負,推測自己在她心裡大概是一個柔弱無助的形象,臉登時紅了,“我又不是在誰面前走這樣,我隻是拿你沒什麼辦法……”
“有音,”他擡起眼,想到她剛剛确實像是被吓到了,便認真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沖你發火的,你别害怕……”
“我才不怕你呢,”南有音笑了一下,又實話實說道,“好吧,剛才确實吓了一跳,不過想想還好,原來你還挺能說會道的,至少以後不用總覺得你在外邊會被人欺負了。”
“沒人能欺負我。”徐寂甯試圖扭轉在南有音心底綿軟的形象,又說道,“我也不會讓别人欺負你。”
南有音玩笑道:“不然别人欺負我,那就隻能你來欺負我喽?”
不出她所料,徐寂甯臉又紅了,匆忙說道:“我也不會欺負你。”
“那萬一我想欺負你呢?”她笑嘻嘻問道。
徐寂甯道:“那隻好随便你了。”
“你真的不會沖我發火嗎?”南有音忍不住又起了捉弄的心思,“那萬一有一天,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比如,嗯,我想想,比如說我扔下你跟别人跑了?”
這個問題讓徐寂甯心髒空了片刻,在南有音的催促聲中,他非常局促不安地回答:“那,那我也不能怎麼辦——”
他飛快地瞟了一眼南有音,又繼續垂着眼簾說道:“你跟别人走了,我,我頂多躲起來生悶氣……”
他有點不确定道:“……我和你畢竟隻是朋友。”
“哈?朋友?”南有音仿佛吃了一口平州城難以下咽的點心,心口有點堵,立刻忿忿指出,“你剛剛在正堂的時候還說我是你夫人來着!”
徐寂甯底氣不是很足地說道:“我們之前商量過的,在外就是夫妻身份……”
“之前确實是這樣說的,”南有音點點頭,又認真問道,“那你現在還覺得我們是朋友?”
“不然呢?”徐寂甯小心翼翼地将這個問題重新抛給南有音,又小心地觀察她的神色。
南有音似乎隻驚奇了刹那,然後就很無所謂地笑了:“好吧。”
她俯身往腳下的火爐裡添了點炭,嘴裡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說給誰聽:“真怪,哪有到了這份上了,還朋友呢,到底是驚人的遲鈍呢,還是就是一個純粹的傻子呢?”
徐寂甯聽得有些不安,問道:“有音,你覺得我們不是朋友嗎?”
南有音用爐鏟狠戳了一下炭火,飛出一串火星,沒好氣地地回答:“我不知道,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徐寂甯不敢說話了,這個可笑的問題仍舊橫亘在他們之間。
連着兩天南有音不太開心,總抓住機會就拿出“朋友”二字嘲弄一番,比如在夜晚徐寂甯打算睡下時,南有音就會幽幽道:“朋友就該睡一個被窩。”
徐寂甯進退維谷,不知該不該上床,南有音就又沒好氣道:“上來,作為朋友,我是不忍心看你凍死。”
如此三番五次,徐寂甯心裡上上下下,再三詢問南有音“我們是朋友嗎”或者“我們不是朋友嗎”,南有音每次的回答都很一緻——“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
“你覺得呢?”徐寂甯将這個問題又抛給了南有音。
“我不告訴你!”南有音頗為氣惱,“這麼簡單的問題别來問我。”
徐寂甯糾結了很久,試探道:“是?”
見南有音變了臉色,他又立刻道:“不是?”
“别問我!應該是你覺得是不是!”南有音火了,氣沖沖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