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安流雲意料的是,他竟然并不完全否定這種可能,“這是個不同于‘血統決定論’和‘靈魂決定論’的新方向,如果能獲得更多實踐支持的話,說不定能在學界開辟一條新的路徑。”
總而言之,世間萬物的兩種存在方式就是“生”和“死”,靈魂是寄居于身體的組成“生”的存在之一,正常的活着的人能夠達成身體和靈魂的平衡,死亡就是失去靈魂以及靈魂無法再返回肉身的情況,而靈魂受到損傷但尚未達到消逝的程度就會造成介于生死之間的存在——他們并沒有死去,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活着,處于生死之間的邊界。
聽到這裡,安流雲最先想起來的就是被奪魂咒控制甚至造成創傷的巫師,他們基本符合這種半生半死的狀态。
“……按照一些人的說法,死亡後的一切都将前往另一個世界,一個隻屬于亡者的世界,梅林就是那個世界的指引者。”
安流雲敏銳地意識到他并不贊同這種觀點,她提出疑問,“那幽靈是靈魂被迫滞留在世界上的存在嗎?”
“可以這麼說。”血人巴羅擡起雙手,望着那對血迹斑斑的鐐铐,“幽靈和惡作劇精靈都是超脫于生死之外的‘第三種存在’,隻有不願意面對死亡又懷着極深的執念死去的人才會自願變成幽靈,然後永遠被束縛在一個地方。”
變成幽靈是很痛苦的,他們隻能作為塵世生活的幻影存在,永遠被生前“未竟的事業”束縛,對于幽靈來說,死亡是一種解脫。
當幽靈的執念被消解,能夠坦然面對死亡的時候,他們就會脫離“第三種存在”,去往亡者的世界,在“生”的世界的人的眼中,他們永遠消失了。
她的目光輕輕掠過血人巴羅透明的身影,他顯然并不畏懼死亡,但是他的執念恐怕永遠無法消減了。
在親手殺死自己心愛之人後,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用殺死對方的武器自盡的呢?他又該如何度過往後的無窮歲月?
沒有人有資格替海蓮娜原諒他所犯下的罪孽——血人巴羅也深知這一點。
安流雲收回了目光。
不知不覺已經是深夜了,高聳的天文塔在黑暗和星輝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幽寂冷清,隻要将目光放遠就能看見那座神秘又充滿智慧的學院——在無數個日夜,都會有一個孤獨的身影伫立在這裡,默默化為高塔上的一片青磚。
在一陣沉默過後,血人巴羅解釋道:“惡作劇精靈也從來不算是活着,他們是一種超越生死但不同于幽靈的存在,他們從未死亡過,也無法死亡,因為他們從未存活過。但是隻要那些‘創造’他們的東西依舊存在,他們就不會消失。”
這話很繞,但安流雲聽懂了。
“你的意思是,皮皮鬼是曆代學生追求混亂自由精神的産物,他的狀态隻是‘存在’而非‘存活’,甚至他具有足夠實體的形态。”
“這是禁書區的内容,看來你違反了不少校規。”聽見她的回答,他臉上露出了算得上柔和的表情。
要研究靈魂,就不可能避開黑魔法,在幾個世紀以前,和靈魂相關的都是毋庸置疑的黑魔法。
血人巴羅很快說完了黑魔法的概念,和她理解得差不多,黑魔法是一種旨在給人帶來傷害的巫術——這當然是比較官方的解釋。
在安流雲看來,黑魔法具有兩面性,既能在某些時候充當巫師的好幫手(比如威力較弱的神鋒無影咒切鼻涕蟲的效率很高),又會對使用者的靈魂造成損害——具體表現為黑魔法會對使用者的身體機能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壞,不少使用者還會變得脾氣暴躁、精神不穩定——她認為自己目前還沒出現這麼明顯的症狀。
“既然你能理解這三種存在方式,那我們就來聊聊‘你的存在’。”血人巴羅嗤笑了一聲,“一些研究者認為,畫像也算是‘第三種存在’。學校裡的那些畫像一直蒙在鼓裡,直到現在還以為你和别人一樣發現不到他們異常的表現。”
“呃,我的确聽見過一些他們的聲音,但我還以為對來往巫師進行讨論是他們生前就設置好的程序,幾乎沒有畫像會直接找我聊天。”除了上課路過,安流雲很少在走廊停留,她并沒有探究畫像生前往事的愛好,當然也就不會刻意留心他們是否在背後對她評頭論足。
唯一和她說話并且表現出明顯偏向的,隻有豬頭酒吧裡阿利安娜的畫像,她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安流雲記得她跟自己打招呼時鮮活的笑容,她還以為這是因為鄧布利多兩兄弟為了留住妹妹的模樣施展了強大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