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的動靜引來長輩們的注意,當他們看到他被捂住嘴,而謝玄正撤掉桌上的點心時,全都以為是當長兄的在控制弟弟的貪嘴而已。
兒孫們相處和睦,最欣慰的人就是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忍俊不禁,慈祥的眉眼帶着笑意。再看林重影神情端正,眼神清亮,一副美而不自知的模樣,越發多了幾分欣賞。
她微微側過身,同離自己最近的四兒媳婦感慨,“這丫頭不錯。”
婆媳倆挨得近,有着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親近。事實也是如此,四個兒媳中,謝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小兒媳顧氏。
顧氏出身合州顧家,其母與謝老夫人同出洪陽周氏,是一枝連脈的堂姐妹。早年曾随母親來謝家小住過,同謝四爺謝清華算得上自小相識的青梅竹馬。
她雙手放置在自己腹部,含笑回道:“母親瞧着不錯,那自是錯不了。”
這話謝老夫人愛聽。
人老了,多年的閱曆擺在那裡,自然是知道如何看人。林家這四丫頭一雙眼睛生得幹淨,和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媳倒是有幾分像。
說可惜也可惜,可惜是個庶出,在家中應該也不得寵。說不可惜也不可惜,日後入了謝家的門,哪怕是個妾室,憑着那一手算賬的本事,在二房也有立足之地。
她精明的目光越過林重影,落在林有儀身上。二房與林家的這門親事,說到底還是有些不太如意。
“老二家的,儀丫頭臉上的傷,可請大夫瞧過,幾時能好?”
“回母親的話,已請好幾位大夫瞧過,都說能好,不過是費些時日,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載。”魏氏如實回道。
甫一見未來兒媳臉上的傷,她初時也是吃了一大驚,萬沒想到被貓撓了而已,那傷疤竟是吓人得緊。當天就請了城裡有名的大夫上門,仔仔細細地詢問過,得知确實能好,但時日未定後,她又一連請了好幾位大夫,說辭都差不多。
這能好和不能好,結果大相徑庭。倘若是不能好,哪怕兒子再是看中林家的庶女,這門親事她也是非退不可。
林有儀适時插話,感謝長輩們對自己的關心,慚愧地表示自己日夜不間斷地抹藥,盼着能好得更快些。
謝老夫人頻頻點頭,叮囑了她幾句,無非是好好養身體之類的關心話。
她落座時,隐晦地看了林重影一眼,那目光中隐有一絲得意,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主權和地位。
林重影沒什麼情緒,因為有些東西不管你在意或者不在意,它就永遠存在那裡,且很有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越過去。
戲台落了幕,連着好幾天的熱鬧也跟着散場。
待到夜幕将至,一家人又齊聚一起,祭月之後長輩們喝茶吃餅話着家常,姑娘公子們則早已穿戴打扮好,準備出門賞玩。
林重影原本不想跟着湊熱鬧,倒不是她不願出門玩,而是林有儀私下裡再三警告。
“你當謹記自己的身份,不管二表哥待你如何,你最終不過是個妾室。妾室要守妾室的本分,主子們的事你少摻和。”
這話倒是沒錯。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或者說沒有奇迹的話,她逃不脫成為謝問妾室的命運。一個妾室,委實沒有什麼資格和主子們同行。
無奈謝及求着央着,拉着她的手不放,最後還是陸氏發了話,說了一句,“還未出閣的姑娘,該玩就玩,不用在意太多。”
因着陸氏下了話,她不好再推辭。
這樣的活動,當然不可能有謝玄。謝和謝為去了學堂,自然也不在其中,還有年紀最小的謝正,早早就被乳母抱回去哄睡。
謝家的姑娘有七,長房無女,二房一嫡兩庶,嫡出的三姑娘謝舜甯尚在京中未歸。三房兩嫡一庶,大姑娘謝舜英牽着一母同胞的妹妹謝舜芳,四姑娘謝舜意則同二房的二姑娘謝舜章和五姑娘謝舜芷一起。至于四房嫡出的六姑娘謝舜雲,未在一行人之列,隻因四房一家自有去處。
四房的人都不在,六郎謝升當然也不在,于是一衆的姑娘中,唯剩謝問和五郎謝亦,并謝及三兄弟。
謝問最是不喜同父所出的庶弟謝亦,謝亦出門沒多久便尋了一個借口,說是去找自己的朋友,脫離了大部隊。
林重影看着他離開時臉上那壓抑不住松口氣的表情,突然有些羨慕。
這個時代困住女子的條條框框實在是太多,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幾乎不可能有自我。哪怕是出個門,也得循着約定俗成的規矩,不得有任何的出格之舉,更不可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自在玩耍。
“林四姐姐,你是不是也想和五哥一樣去找朋友玩?”許是她眼中的羨慕太過明顯,引來謝及有此一問。
她搖了搖頭,笑了笑,“我不是想像他一樣能找朋友玩,我是羨慕他是男子。若是能選擇,我也想當男人。”
謝及瞪大了眼,好半天才似懂非懂地表示贊同,“若是林四姐姐是男子就好了,那我們就能結成異姓兄弟。”
這真是孩子才能說出來的孩子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