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在任以來，擊殺的第23位同伴。”方怡語氣平緩，似乎在訴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她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眼神卻有些空洞，像是透過陶桃在看其他的東西。

鹵肉鐵盆那邊傳來了不斷的咀嚼聲，在空曠的一樓裡聽起來有些滲人，像是有人在啃咬你的頭顱，吸食你的骨髓。

“方怡？”

“嗯？”

“世上沒有對錯的标準，但公道自在人心，評價一件事是對是錯，全靠你的本心。”

“……”

“所以我不會站在已逝者的立場上去開解你，說一些‘你做的沒錯’之類的話，能開解你的隻有你自己。”

陶桃的話像白開水，加在煮沸的熱鍋裡，讓剛才冒泡的沸水再度陷入平靜。

方怡這一刻覺着有些恍惚。

她對外一向是強硬冰冷的形象，處理事情雷厲風行，很少有人會看到她内心不堅定的那一部分。

就算可以果斷殺死被同化的夥伴，但她依舊會陷入一種深深的恐慌——她殺死了同伴，曾經和她并肩作戰的同伴。

她似乎做得對，但似乎又沒做對。

誰又願意做一個冰冷的儈子手呢？

殺死同伴的那一刻，方怡會回想起許多曾經的回憶，無論是存在感多麼微弱的人，她都曾一筆一筆記錄在冊，那些枯燥的數據，雖然隻有寥寥幾筆，但代表的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學生會其他人不記得的人或事，她全都記得。

方怡看着陶桃，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演播室在看到方怡直播間出現陶桃的身影時，全部亂作一團，他們發現了陶同學的欺騙行為，于是追了出來。

主持人看着門外直通一樓的大窟窿，兩張嘴巴開始不停翕動，滴溜溜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渾身上下都是恐慌二字的真實寫照。

“陶同學……哎呦，陶同學！”主持人兩張嘴巴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急匆匆順着大窟窿跳了下去，企圖制止陶同學誤入錄制現場的行為。

之前同在演播室坐着，竟沒發現主持人的身體是長長的一條，簡直是脖子以下全是腿的真實寫照，不過遺憾的是，他隻有一條腿。

陶桃掃了眼蹦過來的主持人，沒去管他，直接轉向方怡那本還沒收起來的書，開始嘩嘩嘩翻頁。

主持人蹦得更加賣力了：“陶同學！”

他要是有兩隻腿的話，肯定一隻全力沖刺，一隻憤怒跺腳，但他隻有一條腿，所以隻得即沖刺又跺腳，哐哐哐重重地砸在地闆上，聲音能和那邊進食的顧客媲美。

鹵肉鐵盆的位置閃現到主持人前面不遠處，他的大眼睛有一瞬間呆滞，似乎也不由自主被肉香吸引。

亂哄哄的顧客群又跟着跑到鐵盆前，再次開始狼吞虎咽進食，生生擋住了主持人的路。

陶桃對于自己的技能得心應手，她的注意力一邊落在主持人那邊，一邊集中在方怡的書上，直到她終于翻到了那張雙人照。

黑色的背景，呆滞的陶桃，以及宛如折翼天使的鄭星星。

方怡顯然也十分意外：“這是你們的封面照？為什麼我會有存檔……”

陶桃從自己的口袋裡也摸出了自己的那份照片，和方怡的那張放在一起對比，發現兩者一模一樣。

“肯定有什麼事發生過，但我們都忘記了。”陶桃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卻很堅定。

一樓大廳突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聽着正是之前演播室裡的一位嘉賓。

“方怡，殺了陶桃。”

話音落下，方怡立刻從書裡抽出一個大炮筒，對準陶桃，開始蓄力。

這是她存檔的最強道具。

陶桃驚得一個彈跳，鹵肉鐵盆轉瞬出現在她手上，鬼怪群立刻向着她的方向聚集。

她一邊利用鬼怪群做掩護，一邊四處鑽空子躲閃方怡不斷調整的炮口，希望能找到一個角度盲點。

大廳立刻陷入一片混亂，鬼怪群被帶的到處亂竄，陶桃像個雞媽媽，身後跟着成群奇形怪狀的小雞。

“方怡，你認真的？”

聽着陶桃的質問，方怡顯然也懵了，她一向鎮定自若的表情此時也開始崩壞：“我用的是S級道具，你快閃開！”

陶桃：？

“你就不能不用嗎！”

千算萬算沒想到方怡會背刺。

方怡的語氣也十分焦急：“我沒想過傷害你，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她一邊有些慌亂的解釋，一邊不斷調整角度射殺陶桃。

她從未想過傷害同伴，現在卻被莫名的力量操控着，向陶桃下死手。

“這是追蹤炮彈，隻有三發，隻要我看不見你就無法鎖定你的位置！”

陶桃會意，立刻開始尋找掩體。

現在的情景有些荒誕，陶桃蛇形走位瘋狂跑路，方怡一邊舉着炮筒搜尋陶桃，一邊又告訴她怎麼逃離自己的射殺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