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裡真的有神明供養?
這樣龐大的工程,不像是人力能做到的——十點過後全部入睡、讓海水停滞、在夜晚照亮整個天空……
沈少成突然湊近:“這個手環,可以立刻讓你來到我身邊。”他擡了下手腕,骨節分明的手掌看上去十分有力量感。
陶桃眉梢微挑,不明白他突然解釋手環功能的用意何在。
“我去會會神明,你先待在這裡。”沈少成把自己身上的餐布扯下來,一整團塞進陶桃手裡:“如果沒問題,我就把你也傳送過來。”
兩人距離很近,陶桃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幹淨舒爽的氣息,不像海風的腥鹹,也不像肉塊的異香,就是普普通通的,說不上哪裡特殊的味道,偏偏讓她聞了個幹幹淨淨。
說起來,沈少成經常把她放在弱勢的位置上,一邊強調她的技能有多厲害,一邊又會下意識保護照顧她,像個言行不一的矛盾體。
這人表面上是個意氣風發的裝b犯,總耍帥,但其實藏了很多秘密,像個謎團,吸引人深挖。
他有什麼目的?
“其實我們……”可以一起去。她又不是什麼怕事的人,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她的晉升考試,倒也不必他如此大費周章。
然而陶桃話還沒說完,身後廚房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響動,讓她不由立刻噤聲。
廚師們一個個像僵屍一樣,慢騰騰往出走,他們雙眼緊閉,隻知道機械的前進。
沈少成趕緊又扯回自己皺皺巴巴的小餐布,把頭蒙住,掩耳盜鈴般又縮去另一個角落。
陶桃也是前怕狼後怕虎,蹑手蹑腳挪動着。
前進的僵屍大軍似乎看不見兩人,行走時甚至還撞翻了桌子椅子,毫不停留的走出了玻璃門。
他們硬生生把門撞碎,直接莽上去,頭也不回走向室外。
一時間,金屬棒的陰影下多了許多人影,強光照射下,還有越來越多的人向此處聚集。
陶桃看見其中有許多熟悉的面孔,那是她曾笑臉相迎的顧客。
所有人都緊緊巴巴站在陰影中,摩肩接踵,但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依舊鼾聲如雷,沒有一個人睜開眼睛。
全都在睡着。
金屬棒前端還在吞吐着肉塊,棒身也悄然發生變化,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孔顯現出來。
“噗——噗——”
小孔裡突然刺出了像針一樣的東西,重重射向下方,沉睡的人群無一幸免。
隻有幾秒鐘,那些細長的針便盡數從人們體内抽出,又整齊地回到棒身之中。
小孔閉合,金屬棒又平整如初,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肉塊也停止了投放,隻剩下機器運轉的聲音,嗡嗡的,如蝗蟲過境。
金屬棒緩緩擡升,水面再次陷入平靜,聚集的人群也昏睡着四散走開。
沈少成像是得了什麼信号,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
“我走了。”他留下一句話,踏過破碎的玻璃門,徑直奔向陰影區。
人群如天女散花,各回各家,沈少成逆流而上,一個虎撲直接攀上了上升的金屬棒。
一個人的重量并不足以撼動金屬棒,它依舊勻速上擡,似乎并不在意這個突然抱住它的小人。
在金屬棒面前,所有人都很渺小,它像是天神的武器,硬生生劃開了天空,搗碎了整個世界。
陶桃望着那道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的人影,默了一瞬,把餐布蒙在了自己的頭上,隻留一雙眼睛在外面。
好像,沈少成比她還着急她的考試,所謂皇上不急太監急也不過如此。
廚師軍團一個個走了進來,像被設定程序的機器人一樣,搖搖晃晃着又回到自己原先睡覺的位置,按剛才的姿勢繼續沉睡。
不知是不是錯覺,肉塊散發的異香似乎淡了許多。
陶桃也打了個哈欠,縮到前台下面的夾層裡,尋了個勉強舒服一點的姿勢,也沉沉睡去。
睡覺最重要。
*
早上,陶桃是被吵醒的。
“門碎了?”
“肯定是昨晚夢遊幹的。”
“我昨晚不知道做什麼了,身上還多了個傷口,絕對是被刀劃的。”
“别說了,我昨晚可能跟人打架了,全身都青一塊紫一塊的。”
陶桃費力地從夾層裡滾出來,她身上還裹着兩塊餐布,看起來十分狼狽。
天光大亮,破碎的玻璃門前站了一群人,是昨晚睡在這裡的廚師,其中有被不小心劈了一刀的,還有被陶桃拳打腳踢過的。
有人發現了睡醒的陶桃,指着她頭上包的餐布,有些驚訝:“你的夢遊也挺嚴重啊。”
陶桃立刻清醒了,她眨了眨眼,看上去單純無知:“請問,哪裡可以治療夢遊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