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時候,我正在睡夢之中,聽旁邊的帳裡似乎有咳嗽之聲,連忙随手披了衣服過去。
兩軍侍掀開青龍簾,禦帳内,搖曳的燭光下坐着一人,伏案提筆,像是急筆書寫着什麼。
燭光映出他蒼白的臉,青絲未系,披散在肩,透着一股凄冷的脆弱與蒼白。
我走近了看,隻見白色的宣紙上寫,飛墨走雲,丹青描畫。
俊美的人兒手中禦筆走動,勾勒出一個極美的男子。
我心頭微窒,低聲道:“陛下。”
他未擡頭,手下筆也未曾停。
我見他越畫越急,額頭上汗淋淋,胸口起伏不定,按住他的手腕,輕聲道:“陛下。”
那雙神曾經采奕奕的眸子,此刻黯然無光,眼中血絲如蜘蛛網一樣密,兩隻眼睛紅腫,眼下一層黑黑圈兒,神情疲倦,似是一夜未眠。
他望着桌上的酒杯,道:“國師陪朕飲一杯。”
我道:“好。”
他杯杯下肚,如飲水一般,連話也不說,不停地喝。
子夜月深之時,他眸中幾分迷離,眼神也越來越飄忽,坐立不穩,左右搖擺,像是喝醉了。
我扶着他道:“陛下,您喝醉了。”
他拿着樽杯晃了晃,在裡面透明的液體就要灑出來時,将杯子往上擡起,像個調皮的孩子一樣,朝我眨着眼笑道:“看,朕沒有醉。”
說着,仰頭将杯中酒喝盡,目光流轉,看着剛才描畫的丹青,望着畫中人,呆呆地望了一會兒,道:“想必國師也聽說了朕的那些荒唐事。”
我端着杯盞,低着頭,不應話。
他一邊飲酒,一邊看着我道:“朕不是不知道國師的計策,隻是……”
迷醉的人像是陷入過往的回憶之中,呢喃道:“他曾說,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我心頭微動,側目看他。
那人似哀傷極子,眸光含淚,手撫着畫中人的眉眼,喃喃自語:“朕知道他心裡有人。”
我低聲道:“是嗎?”
“嗯。”
他兩眼閃着迷離的光,神情恍恍惚惚,卻又異常執着,目光灼灼,瞳孔像要燃燒一樣,盯着那幅畫像,道:“國師知道朕為什麼要強他?”
我的身體像石化了一樣,心也不能跳動,端着酒盞,一動不動。
喝醉的人俊美的臉因為嫉妒而幾近扭曲變形,呈現一種病态的瘋癫與執着,細長骨白的手指,極溫柔地摸着畫像中人的臉,缱绻而癡狠,道:“裴然那個人,極其高傲冷清,若知曉朕與他有肌膚之親,就不會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