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悅看在眼裡,心裡沉甸甸。
這些人雖表現出了對他的敬重,卻也沒有掩飾畏懼。
他在戰場上身先士卒,殺的敵軍是有些多,但不也能幫我軍減少傷亡,不也是為了保護能在這裡聽戲不用上戰場的大夥,為何要用害怕的眼神看他呢。
“将軍請,就是這裡了。”
還是剛才帶楚悅上樓的夥計,停下腳步,比手請景璃往裡走。
楚悅看看冷峻威嚴的景璃,在看看誠惶誠恐的夥計,鼓起勇氣沖景璃綻出笑容:“你來了。”
景璃一怔,對上姑娘純淨澄澈的眼,颔首。
夥計如釋重負,完成任務後匆匆離去。
等景璃坐下來,又用那種灼熱的眼神看她時,楚悅就後悔了。
她沒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他套近乎。
她隻是不希望被人畏懼了一路的他覺得,他這人有多可怕,頭腦一時發熱就那樣做了。
楚悅懊惱垂眸,真怕他又用之前的話術。
看着對面的姑娘通紅耳珠,景璃深邃的眼孔裡溢出點點笑意:“多謝阿悅,幸虧有你,不至于令我覺得自己是個不近人情的怪物。”
果然來了,楚悅攥着膝上的裙褶,小聲強調:“他們是不了解你才會那樣,你别放在心上。”
景璃:“阿悅安心,我不會在意别人的看法。”
會介意她的看法麼?
楚悅暗中搖頭,擡起頭。
越是不好意思,越容易顯得人心虛。
在熱意從耳珠蔓延至般脖頸之前,楚悅主動換了話題,:“世子最近不忙?”
不然哪有精力又是接送楚昕,又是偶遇她們。
景璃執起茶壺,給楚悅沏茶:“這一回戰果空前,朝廷有意讓将士修整些時日,所以還算空閑。”
楚悅發現,男人的手掌寬大,不算小的茶壺被他托在手裡,仿佛是個小玩意似的。
楚悅點點頭,又說了幾句關于他關照楚昕的客套話,心虛地捧起天青色建盞。
見之前好像有好多話要說,真見面不知該說什麼了。
說多了怕顯得輕浮,不開口又擔心顯得無趣。
看了眼戲台,那邊還在做準備,景璃看出姑娘似乎沒話要和他說。
喉結輕滾,景璃看着姑娘柔軟的發頂開口:“你們在雲酥軒遇見孫仲了?”
隻要談得不是與他們自己,楚悅變得自如很多,點頭說是:“湊巧遇上了,就在相鄰的隔間。”
景璃想起孫仲看見他時的視而不見。
他的手掌大,手指也長,用兩根手指就能穩穩捏住建盞:“與孫仲同行的似乎是個女子。”
想着景璃同孫仲是好友,且孫仲也說要請他們喝喜酒,沒什麼好隐瞞的。
楚悅啟唇:“那是顔姑娘,同孫大哥正在相看。”
對于适婚的年輕男女而言,正常情形應該像孫大哥那樣,知會過雙方長輩,大大方方來往。
景璃心中咯噔一下。
阿悅見到了孫仲與人相看,意味着妹妹也見到了。
“咚”地一聲,對面的戲台已列開陣勢,戲文開鑼了。
楚悅被動靜吸引,下意識看過去。
景璃沒有着急往那邊看,他看的是姑娘沉靜又富有生機的側臉,這一刻他隻覺得慶幸。
阿悅也好,阿萱也好,他都不會讓之前的悲劇重演。
别開生面的開場過後,戲文正式上演。
對重生的景璃而言,再纏綿悱恻的戲文都隻是幾段唱詞,遠不及真正經曆過的痛徹心扉。
但姑娘看得卻很認真,簡直到了目不轉睛的地步。
景璃沒有打擾她。
楚悅記着景萱交給她的任務,一邊看一邊記,等折子戲演完,楚悅下意識捧起建盞抿一口茶。
她突然意識到,在她看戲期間,茶水和點心一直沒有飲盡吃盡的時候。
她猛地看向對面。
景璃也朝她看過來,将新上的點心推至楚悅手邊:“嘗嘗這個?”
楚悅的臉刷地紅了。
她看得太過投入,一直都是景璃在添茶遞點心,連他什麼時候讓人上了新的她都不知道。
在他眼裡,她豈不是一直吃喝不停,臊死人了。
放下建盞,楚悅連忙擺手:“不用了。”
樓下的散客陸續離開,原本人聲鼎沸的茶樓裡很快變得松散閑适,他們也該走了。
景璃先站起來:“走吧。”
坐在對面的楚悅說好。
出了官坐,兩個人很快走到樓梯口。
雖然茶樓裡的人不多了,但還是有的。
景璃低頭看向身側的姑娘:“你要先行一步麼?像進來時那樣?”
楚悅愣住,下意識擡頭看他。
四目相對,楚悅發現他的目光格外真誠,仿佛真的隻是字面意思,問她要不要和他分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