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悅沒有選擇分開走。
就算知道他并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她做不出刻意避嫌的舉動,尤其他那樣處處為她考慮。
楚悅忍下不好意思,盡量自然開口:“一起走吧。”
等到想要的答複,景璃輕輕攥緊垂在身側的手。
兩個人聯袂下樓。
剛走出茶樓,就聽有人疾呼:“都讓開,馬受驚了!”
還來不及細看,楚悅就感覺到身邊一空,這人已經沖出去,從馬蹄底下救下一下呆立在原地的七八歲男童。
無人看顧的馬繼續撒開蹄子狂奔,後面一隊維持秩序的武侯在追。
男童驚魂未定,左右看看,“哇”地一聲,哭得驚天動地。
不多時,隔壁布莊沖出來一對年輕夫妻,看到抱着的男童的景璃,氣呼呼沖過去搶:“還有沒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吓唬孩子。”
楚悅大驚,怎會有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之人!
男童呢,看到父母後哭得更大聲,掙紮着去夠父母,更像被景璃欺負。
景璃什麼也沒說,将男童交給他父母。
母親緊緊摟着孩子,溫柔地哄:“耀祖不怕,爹娘在呢。”
那父親身高不及景璃,也不及景璃強健,為了兒子鼓起勇氣緊盯景璃:“有本事上陣殺敵去,吓唬孩子算什麼大丈夫。”
聞言,楚悅的胸膛起伏起來,怎能這樣說。
這父母若是真的關心孩子,孩子單獨跑出來了都不知道,還有圍觀的行人也是,明明知道景璃被誤會了,像是生怕景璃生那對夫妻的氣連累到自己,都沒有個來主動說明原因。
楚悅再看向景璃。
他像是習慣了被人誤解與畏懼,面無表情回到她身側:“走吧。”
楚悅卻不想就這樣離開。
景璃大度不同他們計較,不代表那位愛子心切的父親可以這樣說他。
楚悅緊攥着拳頭,沖到那對夫妻前面:“不許走,先道歉。”
夫妻倆被兒子的梨花帶雨弄得心都碎了,眼前驟然多了個氣咻咻的女子,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姑娘什麼意思?”
楚悅示意兩人看景璃,嚴肅道:“剛才是景将軍救了孩子,你們不該這樣說他,若是不信,你家孩子和行人都可以作證。”
景将軍!
夫妻倆怔怔看向楚悅,又齊齊回頭,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
他們沒見過真人,但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誰不知道這回同西戎的大戰中景将軍占首功,聽說他身先士卒,一口氣殺了敵方四名悍将。
難怪這人的氣勢這樣逼人!
夫妻倆沒心思哄孩子了,戰戰兢兢來到景璃面前:“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誤會将軍了,實在該死。還請将軍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的的無心之失。”
這可是從屍山血海裡淌過的人,要是他發怒,他們還有好下場麼!
景璃見慣了衆人對他的畏懼,但他就這樣,懶得為他們去改變什麼。
他這回的心思都在不遠處正望着自己的姑娘身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會有個弱女子當街他鳴不平。
平日裡嬌嬌小小的一個人,因為氣得狠了,連臉都紅了。
心像是被人輕撫了一下,柔軟得不成樣子。
景璃淡淡開口:“你們走吧。”
說着不去看他們的反應,徑直走向楚悅。
“回去吧。”
楚悅點點頭,到了人少些的地方,楚悅問身側之人:“世子為何不解釋?”
景璃:“不是什麼大事,影響不了我,不用擔心。”
他說得淡然,楚悅的心情卻一點也不輕松。
印象中他和出征前不一樣,出征前看着冷情冷性,隻是讓人疏離感;自大勝歸來,人們對他的态度變成了既敬且畏,那些害怕的情緒騙不了人。
可他明明隻是看着冷,實則很溫柔啊!
這是殘酷的戰争給他烙下的印記。
沒有人天生就有對負面評價置之不理的能力,他得被人畏懼過多少回,才會有如今的波瀾不驚。
再偷偷側眸看一眼身側之人,楚悅隻覺得,他也真是不容易。
下一瞬,楚悅對上一雙泛着點點笑意的眼。
楚悅分不清是湊巧,還是他察覺到了她在偷看他,慌忙垂下眸子。
“多謝阿悅。”景璃溫聲開口,“替我鳴不平。”
聞言,姑娘悄悄彎起唇角,白嫩小巧的耳垂漫上绯色。
*
行了一段,景璃将楚悅帶到河畔的柳樹下:“你在此等一等,我去租馬車。”
他倒是想同姑娘多待一陣,可這裡距離延賢坊隔了四個坊,大約五裡地,以姑娘的腳程,步行需要半個多時辰,沒必要讓她受這個罪。
楚悅面色微微有些發燙:“好。”
她并不想過多麻煩他,但實際一直在給他添麻煩。
更令她難為情的,是這幫忙并非無緣無故,彼此心知肚明原因。
景璃轉身離開。
車馬行離得不遠,但那裡人多眼雜,就沒有邀請楚悅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