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多久,魚漂絲毫未動,陳平轉動有些僵硬的脖子想看看四周的景色。
一轉頭看見右邊幾米遠的言謹似乎正在穿針引線。
他有些好奇,于是把魚竿插在支架上走了過去。
“這是十字繡嗎?”陳平看着眼前的木架子和白色布料上的圖案問道。
“什麼十字繡,我這是正經蘇繡好不好。”言謹佯怒的瞪了他一眼。
“對不起,我不太懂這個。”陳平立時端正态度道歉,然後蹲在言謹旁邊更近距離的看她手指翻飛的動作。
白色的布料光澤柔和細膩應該是綢緞,上面的圖案陳平分辨不出來,不像是常見的傳統刺繡圖樣。
“你繡的這是什麼?”陳平
“一位格魯吉亞畫家的畫,幻化成人形的孔雀為了求偶正在跳舞。”言謹手中沒停回答道。
陳平的視線落在言謹的臉上。在他眼裡本來就趨近完美的流暢線稿被色彩慢慢填充成了三維物體,材料、結構、顔色還在不斷的變化重組,這種不能确定的發展演化讓他如此着迷。
他喜歡旁觀,喜歡運用規律去預測事物的發展,他的成就感來自一次又一次的成功驗證,可真正能讓他欣喜若狂的反倒是那些失敗的時刻,那些預料之外結果。
而言謹總是能讓他意外。
内心的激蕩的海浪并沒有沖出陳平的軀體,那是完全獨屬于一個人的隐秘狂歡。
“怎麼會學這個?”陳平壓下心中的波濤,柔聲繼續問道。
言謹停下手裡的動作,彎腰調整有些晃動的架子。
“我小時候樓下住着個嬸嬸,家裡幾代人都是做這個的。她雖然沒繼承家業可手藝一點也不差。我小時候常待在她家,時間長了也就跟着學了點。”
言謹想起那位不良于行的嬸嬸,即使是自己一個人在家也都會梳妝穿戴,病痛和歲月沒能讓她後退半分,十年如一日的沉靜整潔,讓言謹曾經的所有煩亂和戾氣都在窗台的光影中化成了青煙。
遠處吹來一陣風,陳平的魚竿似乎動了下。
“好了,不要打擾我了,趕緊去釣你的魚,今天能不能吃上全魚宴就全看你的技術了。”言謹
“好。”陳平笑了笑,似乎很有信心的樣子。
一晃兩個小時過去,陳平顆粒無收。“今天的魚也太不懂事了。”他在心裡暗自責怪道。
最後沒辦法他隻能拎着杆子沿着河岸往旁邊走了幾步,想着換個地方試試。
移動間陳平的視線從湖面移開,看向遠處的天空和山峰,還有對岸茂密的草木,剛剛的一點無奈很快就被另一陣微風吹散了,在存粹的自然面前人的心也容易被感染變得安然廣闊。
他又回頭遠遠的看向言謹,挽起來的頭發露出了她纖長的脖頸,微微彎曲的弧度像他手裡魚竿一樣。她低着頭,額前掉下來的一縷碎發被風吹落在濃密的睫毛上,她伸手撫過,然後繼續手裡的動作。
陳平想起母親,她是個中學的語文老師,在那些批改作業或者準備教案的晚上,也總是會把額前滑落的頭發這樣攏上去。有時候是她自己,有時候時坐在她旁邊的父親。
中間兩人有短暫休息,坐在天幕下吃了些零食水果,但很快就又投入到各自的事情中去了。
夜幕降臨,言謹坐在陳平身邊和他一起看着湖面的上浮漂。
她自己東西早在天光剛暗下來的時候就收起來了,這會兒兩人都在期待能釣到走之前的最後一條魚好完美收官。
十分鐘後,水面依舊毫無動靜。
“算了,走吧。”陳平起身收拾沒東西,沒有固執的非要等到一個圓滿結局。對于什麼時候該堅持,什麼時候該撤退他總是有自己的判斷。
最後清點戰果,“1、2、3,一共3條。”言謹故意把一眼就看到的結果挨個數了出來,眼神戲谑的看向陳平。
“我好久沒來了,這裡的魚有些認生。”陳平摸了摸鼻子,難得的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神色。
不過兩人晚上還是吃了全魚宴,在附近的農莊。
陳平釣上來的那三條被一起做成了魚湯放在最中間,剩下的烤魚、炒魚、蒸魚等等就都是農莊現成的了。
吃飯的時候陳平提起高勇,征求言謹的意見道:“他下個月會從深城過來,說是想來家裡吃飯。”
言謹知道他,陳平曾經的同事、合夥人兼一直以來的朋友。而且這裡的“朋友”和陳平日常用來指代一群的人“朋友”顯然不是一個量級。
“好啊,我最近剛從網上看到那種蒸大包子的教程,你不是說他喜歡吃面食嘛,到時候就給他蒸一鍋包子吧。”言謹開玩笑的說道。
陳平心想,“說不定那正合高勇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