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平安的周圍出現狼嚎聲,母親害怕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裂痕,她雙手捂住平安的耳朵,不讓她害怕。
抛妻棄子,這個詞在譚漓的腦海中就是一個詞語,直到現在,她才真的明白這背後的含義。
它代表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絕境中被抛棄,殘酷地等待着死亡的到來。被抛棄的人心中的絕望是沒人體會的。
譚漓滿頭薄汗,汗水浸濕頭發,手指不自覺地抓握着什麼,口中呢喃自語,突然一下在黑暗中睜開眼。
入目的是頭頂的帷帳,胸口上下起伏,她極速地喘息着,周圍安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譚漓擡手擦掉額頭的汗水。
“小姐做噩夢了嗎?”
原本以為隻有自己醒着,這突然的一聲讓譚漓一驚,停下擦汗的手,陡然看向旁邊。
雲香在原本睡覺的地方坐起來,身上穿着中衣,室内雖然光線暗淡,但也能看到雲香擔憂的神色。
借着月光一瞧,雲香臉頰也都是汗珠,現在的天氣不熱,明顯不是熱的,那就隻能是和自己一樣做噩夢吓醒了。
雲香挪過來,輕輕撫摸譚漓的後背,手心貼着布料,體溫隔着布料傳遞溫度,原本全身冰冷的譚漓終于感受到一絲溫暖,身上也停止冒冷汗。
“小姐别怕,噩夢都是假的。我們現在已經到霞城了,很安全。”雲香輕柔的嗓音就在身邊,安撫譚漓跳動的心髒。
緩過神來,譚漓擡手,輕輕擦掉雲香鼻頭的汗珠。
譚漓感激道:“謝謝你一直陪着我。”
雲香被這句話愣得不知道說什麼,就聽到譚漓真誠道:“要不是你一直陪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霞城;不知道有沒有勇氣能從那些人手裡逃掉,還能一個人在野外行走數十天,恐怕就算真的走到霞城,那時候也神志不清了吧。”
雲香拉着譚漓的手,急道:“小姐不要這樣想,雲香會一直跟着小姐。永遠不會離開小姐的。”
這樣發誓一般的話,讓譚漓又高興又心驚。
高興的是雲香真的會一直陪着自己,自己遇到危險和絕境的時候不會是一個人,心驚的是說這種發誓的話,一般結果都不好。
譚漓擋住雲香的嘴,眼睛緊緊盯着雲香,叮囑道:“你以後永遠不要說這種話,像發誓一樣的話,永遠都不要說。”
雲香雖然不解,但還是聽話的點了點頭。
譚漓放心地松開手,低着頭,看着被褥,小聲地松了口氣。
這幾天以來,一直都有邊疆打仗的消息。
聽說忠遠伯之子被冊封為晨骁将軍,領着十萬的兵去邊疆平亂,隻知道晨骁将軍初戰告捷,剩下再精準的消息就沒有了。
京城前些天來了一封信回複,說父親正在往這邊趕,後面說了一些讓自己放心的話,還感謝柳知縣搭救之恩。
總之父親就要來了。
雲香從院外跑進來,站在池水邊高興道:“小姐,柳小姐怕小姐煩悶,問小姐要不要一起去施粥?”
譚漓沖着池水扔了塊石子,連忙站起來,“她一直都在城外施粥嗎?我也能去?”
“對,柳小姐一直在城外,前些日子怕打擾到小姐,一直沒來問。”
“去!當然去。快走。”話沒說完就拉着雲香往外跑。
出了院門,街上熱熱鬧鬧的。
路邊都是小攤販,邊上挂着帆布,寫着食物的名字。
“姑娘過來看看我這的糕點,甜而不膩,入口香甜。”
“姑娘過來嘗嘗我這兒的餃子,保管壓餓。”
城内的煙火氣倒是很久沒見到了,這些天一直都在院子裡,生怕給柳知縣帶來不便,沒想到外面那麼熱鬧,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走到城門口,就見城門是開着的,門口的官兵好像多了一倍。
小婷站在城内,見到譚漓,迎了過去,“小姐讓我帶姑娘過去。”
“麻煩你了。”
出了城,譚漓簡直不能用震驚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城外的百姓雖然排着隊準備領吃的,但大家都沒有精神,死氣沉沉,面容頹廢,絲毫看不到一點希望。
城内外兩廂對比,實在明顯。
城内安定、熱鬧,有煙火氣,城外頹廢,沒有生氣。
譚漓這才想起,柳知縣說要等朝廷的政令,已經幾天過去了,譚漓以為早就安頓好了,這些人竟然一直在這裡。
究竟是怎麼回事?
譚漓走到柳慕如身邊,接過湯勺,一勺一勺盛粥給前面排隊的人。
現在還不是詢問的時候。
譚漓把饅頭放到婦人的手裡,接過空碗,盛了一碗粥。
“謝謝小姐。”婦人接過碗,兩人手指間接觸,譚漓感覺到一陣拉扯,低頭一瞧,原來婦人的手指頭因幹燥而裂開,像一條條短小的蚯蚓趴在手指上,黑色的紋路隐藏在裂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