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婦哽咽道:“後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們,不少人因為沒有糧食餓死了。本來夫君也能走到這裡,那些人分作幾隊,趕上來,夫君……為了保護我,被他們打得重傷,再也沒有醒過來。”
譚漓聽着這些話,心髒一陣絞痛,原來自己逃走的那天,隻是他們隊伍的雛形。要是自己沒有帶着雲香馬不停蹄地跑了,恐怕就真的走不到這裡了。
他們那些人在路上搶掠,現在一定正趕往這裡,以那些人的所作所為,若是到了這裡,一定會是個麻煩。
而且,安城的百姓也需要一個公道。
譚漓正要起身,一陣狂風忽然刮過來,地上的沙石全部被席卷在空中,直往人眼睛裡鑽。譚漓擡手擋在眼前,少頃,風歇了,沙石全部落在地上。
柳慕如剛放下手就見譚漓往這邊走來。
水藍色裙角在她行動下前後搖擺,每擡一次腳,腳底的沙石都被帶着灑向空中,不知哪裡又刮來一陣邪風,譚漓動作迅速地擡手擋在眼前,往這走的動作一刻不停,好似沒有風沙可以阻止她的步伐。
風停止了,她也放下手,耳邊挂着一縷被風吹落的碎發。
第一次見她也是在這裡,那時候的她滿身狼狽,唯一的饅頭也被搶走了,當時她身邊的侍女将自己的給她,她還不領情,任誰都不會将那時的她認作是中書令之女。
經過一番梳洗,臉上沒有泥巴,清冷的眼眸和秀氣的面龐也露出來,再加上她冷清清的嗓音,總會讓人誤會她身份尊貴,不容靠近。
若不是自己這些日子和她接觸過,就要被她清冷的外表騙了。
譚漓走到柳慕如的面前,嚴肅道:“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她說完話被臉龐碎發撓得癢得不行,歪着頭蹭了一下肩膀。
看她這麼不拘禮的樣子,根本不會把她和她的身份聯系到一起。
柳慕如不由覺得和她很親近,感覺就像是妹妹一般。這麼想着,手指不由自主地靠近譚漓的耳畔,挽起碎發放在耳後,與譚漓的臉頰輕輕擦過,頓時驚醒。
譚漓對柳慕如微笑感謝,“謝謝。”
柳慕如察覺自己的失态,垂眸看地,聲音與往常一樣,“不用客氣。”
耳邊是譚漓認真的聲音,“百姓當中有一群人組織成一個隊伍,他們沿路搶掠百姓的東西,具體人數不知,但一直有人加入,想來規模不小。”譚漓的語速頓時加快,“我們現在得想個辦法,到時候他們過來可能會有麻煩。”
柳慕如贊同道:“嗯,你說得對。”說完話,就要走。
譚漓及時叫住,“欸?你要去哪?”
柳慕如回首,不解道:“這麼大的事情要告訴爹。”
譚漓幾步追上,急道:“等一下,我有個主意。”
柳慕如看着譚漓,等着下文。
“他們搶掠百姓,危害不小,肯定是要抓進去的。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認識,需要有人指認,我覺得有些百姓一定經曆過,肯定是認識的。聽說那個隊伍的人很多,或許需要派遣更多的官兵支援。”
柳慕如點頭,“嗯,知道了。我會轉達。”
譚漓滿眼期待地看着柳慕如進城。
以柳知縣的為人,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管。
現在就等他們商讨的結果了。
譚漓找個位置坐下,看着遠處的密林,一陣一陣風刮過,樹梢被驚得左右搖擺。
“怎麼了?”譚漓側首,看到雲香躊躇的樣子。
雲香猶豫一陣,心裡還是決定要說出來,“小姐什麼時候懂那麼多了,而且……以往這些事情,小姐都是不參與的。”
譚漓一陣心驚,心裡不免失落,以後這種事情恐怕會越來越多,自己要永遠披着“别人的性格”的外皮過日子嗎,那是不可能的,到時候掉馬甲是必然的事。
雲香見譚漓不說話,也低着頭看着地面。
譚漓心想,或許要找個借口,來掩飾自己在别人眼裡怪異的行徑了。
“我……”
雲香擡頭看來,認真乖巧地等待着譚漓下面的話。
實在是不忍心欺騙這個陪我度過難關又滿懷赤誠的人。
譚漓低頭看着腳面,聲音也輕輕的,“這些都是書上看的。以前的事情就好像是上輩子一樣。那些百姓和我們一樣,走過不知道多少路才能到這裡,”說到這裡,譚漓擡頭,真誠地看着雲香,“他們比我們要難很多,我們隻是糧食不夠吃,他們要經曆别人的搶掠,家人的抛棄,”譚漓不禁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會有很多人走不到這裡。那夥劫掠的人來這裡,難道會變成好人嗎,不會的,他們到這裡還會有更壞的事情發生,柳知縣和慕如對我們那麼好,我們不能不幫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