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黑洞洞的，徐徐春風吹來，帶來絲絲涼意。

父親拿起燒餅，分了幾塊給駕車的侍衛。

他出來得急，身上沒有帶很多人，駕車的幾人足夠守護這一路的安全。

譚漓側首看向父親，他沉默地看着前方的火堆發呆，咬下一口餅，咬肌用力，大口咀嚼。

“你……”譚漓話剛出口，就察覺不對勁，立即改口道：“父親和知縣在書房聊些什麼？我們不要感謝一番嗎？”

父親聞言看過來，譚漓心裡一陣慌亂，畢竟自己還沒有摸清父親的脾性，也不知道他們父女之間是怎麼相處的，現在陡然開口，底氣不足，随時有掉馬的風險。

譚漓沒辦法直視父親的目光，垂下頭，小聲道：“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有。”

譚漓擡頭，父親卻早已看向别處，望着周圍黑漆漆，仿佛深不見底的深淵，語重心長道：“你長大了，知道關心外面的事了。”

這句話也和雲香所說重合，說明原身是不關心外面事情的，但他卻以為這樣的改變是因為長大。

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我出發前打聽了不少，知道柳知縣是個好讀書的人。正巧你祖母生前喜好藏書，手裡有一本前朝名士－康博翎的自傳，為父在府中抄錄了一份，送給知縣以示感謝。”

“那知縣一定很高興。”

譚漓一擡頭，就見父親看着自己，心裡一慌，愣在原地。

父親擡手摸着譚漓的後腦，輕輕試探、撫摸，“聽說你後腦受傷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譚漓來到這個世界除了雲香，還是第一次與别人接觸，眼睛看着裙面，低着頭，“沒事。知縣和慕如都派醫師過來看過了，沒有事。”

雲香湊過來道：“小姐回京還是再找個醫師瞧瞧吧。”

“嗯。雲香說得對，回家之後還是找個人過來再檢查一遍。”父親沉聲道。

說起回京，譚漓忽然想起父親的官職，朝廷裡面的事情他肯定是知道的。

“我在霞城的時候看到好多百姓都在城門口等政令，可是一直到現在，政令都還沒有下達，很多人都說陛下不管他們了，是真的嗎？”

父親看向譚漓，又欣慰又憂慮，女兒經曆了很多事，雖是長大了，但有些事情還是要讓她知道的。

“你能關心外面的事情，這很好，但有件事是必須和你說的。關于陛下的事情不要多言，這裡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你說出什麼，别人不會知道，但要是讓外人傳揚出去，就會有性命危險。”父親見譚漓沒有回話，盯着譚漓，語氣重了幾分，“回話。”

“我知道了。那政令的事情，父親知道嗎？”譚漓眼中充滿探究，這是以往沒有的情緒。

父親歎了口氣，沒有說話，沉默地看着篝火發呆。

兩人之間沒有再說話，環境重新回歸安靜，遠處樹林裡傳來蛐蛐的叫聲顯得異常的大。

譚漓吃了餅，借着火堆烤着火，天上點點星辰閃着弱小的光。

與身邊的火堆一對比，顯得更加暗淡。

一個深沉的聲音打斷安靜的氛圍。

“你娘的事情…我知道了。”

譚漓一頓，看向父親，從側面看，他微蹙着眉頭，眼中似有淚光，存在眼眶中閃着水光，默默地看着眼前溫暖的火光，不說話。

譚漓不知道他們夫妻二人的關系如何，但從自己來到這裡所看到的猜測，他們之間感情并不好，不然母親也不會在病重的時候不讓人通知他，可現在從他的神情判斷，他們之間好似又有感情。

這實在不好說。

想起雲香的話，原身曾經因為母親的原因與父親疏離，可見他們父女之間感情也不好。

“清予，你娘…有什麼話留給我嗎？”

清予？

譚漓一愣，這是原身的小字嗎？

她看着眼前沉默的人，想起那日的情形。母親病重垂危，最後一刻的說的話都是讓自己走，快點走。

鼻頭一酸，眼睛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淚，她輕微張開口，好讓自己方便呼吸，有什麼東西堵在脖頸處，讓人說不出話來。

好像回到了那個白天，母親躺在床前的樣子曆曆在目，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手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擺動，虛弱的聲音緩緩從她口中傳出來，“快走，快點走…”

眼淚像洪水一般，瞬間湧出，順着臉頰，迎着風落在地上。

譚崇淵見譚漓不說話，一直低着頭，流着眼淚，便知道結果，他歎口氣，看着遠處，自嘲一笑，“原來你那麼怪我…”

譚漓拉回思緒，回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照顧母親有十天，可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父親，最後關頭也隻是讓自己快走，當時忙着照顧，現在想來，他們夫妻關系是到盡頭了。

自己離開安城的時候正在戰亂，現在已經一個月過去了，父親是朝廷官員，可能會知道一些内情。

“安城現在怎麼樣了？”

“唉，忠遠伯戰死，襄城和安城城陷，忠遠伯之子奉命前去迎戰，現在隻知道前幾次戰役獲勝。”

忠遠伯？怎麼覺得這個稱呼有點耳熟，算了，母親的事情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