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人很少，三三兩兩，有些喝得酩酊大醉，路都走不穩。

譚漓擔心路上有變故，拉着雲香遠遠躲着他們。

走了一會，終于走到迎春樓，卻見一個夥計正在關門。遠遠瞧見他将鎖挂在門栓上。

“等一下！”譚漓跑過去喊住已經落鎖的夥計。

夥計聞言回頭一看，見遠處兩名女子正向着自己跑過來，還以為是要來買香粉的顧客，擡手連連搖擺，沖着遠處的人喊道：“打烊了！今日已經結束了！”

譚漓跑到夥計面前，拉住夥計的袖子，換了一口氣，氣喘籲籲地看着夥計。

夥計以為她是胡攪蠻纏的客人，連忙将被譚漓攥着衣袖的手擡起來，舉在空中。連往後退了三步，高聲道：“欸！欸！你這個小姑娘怎麼回事啊，我們已經打烊了！我們打烊了！今日不賣了！”

他連聲高呼，生怕眼前攥着自己衣袖的姑娘不放自己離開。夥計說完，低頭看着譚漓，身體還在不斷地往後撤。

譚漓聽到話後，這才讪讪地松開手，滿臉绯紅，臉上帶着讨好的笑意。方才她生怕夥計走了，自己的事情沒人幫着辦，一時間沒管他說了什麼，隻記得不能讓他走。

她先是幹笑了兩聲，“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太着急了，沒聽清。”她擡手想要取腰間的錢袋，這一摸腰間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壞了！錢袋丢了！

身邊的夥計看她那麼晚了，還出來買香料，人長得也好看，本想着她若是堅持，自己就開門行個方便，讓她們進去買這一回。可現在他見譚漓拿不出錢，要是等她回去取錢，這一來一回，可就耽擱久了。

他開口勸道：“姑娘，你先回去吧。你看這天色很晚了，大家夥都歇了，要不你明日再來，香粉都在這，又跑不了。”

譚漓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天色，她出來的時候早已看過，現在不用他告訴都能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時辰。

雲香這時候跑過來，取下腰間的錢袋放到譚漓的手上。這簡直就是及時雨，譚漓感激地看了一眼雲香，又看向夥計。

夥計見她們帶了錢，正要摸索腰間店門的鑰匙準備開門，忽然手上一沉，譚漓将整個錢袋都放在夥計的手上。

她着急道：“我不買香粉。你能幫我跑個腿嗎？這是報酬，需要保密。”

夥計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個掙錢的差事。他掂掂手裡錢袋的分量，心裡有了估算。有錢拿，心情也好了不少，便湊近問道：“跑什麼腿？”

譚漓向他身邊走幾步，兩人附耳說着什麼，雲香站在旁邊，時不時看一眼周圍，生怕有不軌之人靠近。

譚漓說完自己的事，退後幾步，警告道：“你是這家店的夥計，我認識你們東家，你若是拿了錢不辦事，我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沒問題，保管辦得萬無一失。”夥計臉上笑着，保證道。

“好，我在這等你，有結果了告訴我。”譚漓道。

譚漓看着夥計跑遠的身影，在黑夜中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看不到背影。她不由地擡頭看看天，此時天色正黑，像一塊幕布罩在天上，沒有破損就沒有光亮。

宣甯侯府在夜間同樣是死寂沉沉，府裡的人很少，顧氏一族沒剩多少人了。

顧淩坐在書房中，手裡舉着邊疆傳過來的信，桌邊昏黃的燭火透過信紙照過來，印出信上淩亂的字迹。寫信的人沒等墨迹完全幹，便将信塞進信封中。現在打開後，能看到上一張紙的背面都是下一章書寫的内容。

信中如下寫道：“屬下救下被人追殺的老爺的親信，從一人口中得知老爺去世，骨灰已經找到，屬下正帶着老爺的骨灰趕回京城。”

顧淩一時間沒了反應，原本舉着信紙的手難以自抑地顫抖，他另一隻手立即捂住。眼睛用力，裡面遍布紅血絲。像是被手部抖動連帶着的，他整個人也不受控制般地顫抖。他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全身顫抖地轉過身，坐在地上，背後就是書桌。

屋裡沒有一個人，有書桌作後背，很安全。

他整張臉扭曲，控制不住表情，一頭紮進臂彎處，然後就是一聲深沉的嗚咽聲。這個聲音之後，他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在空曠的屋子裡，他的身軀不停地顫抖，像是身處嚴寒之中。

他維持這個動作一直沒有動，良久後，他擡起頭，緩了幾口氣，看着眼前的牆壁，隻覺得孤獨。他眼眶中紅血絲比方才要更多些，眼睫上水盈盈的，整張臉看不到淚痕。

他從心裡萌生出一個想法，這個世界好像隻剩自己一個人，身邊再也沒有别人了。

顧淩怔怔地看着眼前灰蒙蒙的環境，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