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點好燈了嗎？我害怕……”小顧淩躲在床帳後面，探出頭看着外面。

屋裡黑漆漆的，今日天氣不好，外面更是沒有一點光亮，整得屋子更是比平常黑。

“别怕，别怕，娘這就點上了。”黑暗中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

黑漆漆的室内忽然亮起一道光亮。火光前是一名女子，她頭發整齊的束着，發髻上有顆顆珍珠點綴，被燈燭一照，顯得人熠熠生輝。

她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護住正要點燃的蠟燭。火心傳遞到蠟燭上，成功點燃後，那名女子轉頭望向床上的小顧淩，聲音輕柔，微笑道：“是不是不黑了？”

床上隻有幾歲大的顧淩重重點了下頭，“嗯！娘快過來。”他向女子伸出手，催促道。

女子舉着燭台，放在床邊的櫃子上，坐在床榻邊，面向裡面，聲音柔和道：“快睡吧，娘在這裡守着，一定不讓蠟燭被風吹滅。”她把被子蓋到顧淩的身上，一手在被褥上輕輕拍着，一下一下，讓人很安心。

顧淩從小就怕黑，這個毛病不知道是怎麼來的，家裡其他人都說是不是沖撞了什麼，這才膽子那麼小。

可顧淩的母親從來不這麼認為，她記得她小時候就很怕黑，怕黑并不是什麼稀罕事。女孩子怕黑，就有男孩子怕黑，沒什麼奇怪的。

顧淩每晚都要她陪着才能睡着，她也不想讓這些事假手于人。

“娘，你還在嗎？”小顧淩閉着眼從被褥裡伸出一隻手，在外面一頓瞎摸。

女子伸出手拉住正在到處瞎撞的小手，安慰道：“我在呢，睡吧。”

小顧淩這才呼吸減緩，沉沉睡去。

這府裡除了其他幾房，他們一房中隻有她和顧淩住在家中。忠遠伯在她懷孕的時候就離開了，他當時奉命前往邊疆。襄國與封國接壤，襄國野心漸漸顯露，在邊疆不斷搞事，邊疆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會有大患。

朝中武将大多戰死，少數年紀大的已經退朝回鄉養老。朝中無人，隻有忠遠伯能頂上，他不論是因為皇命或是百姓，都推拒不掉。

宣甯侯府這幾十年來一直都是這般安靜。

其他幾房中的叔伯們，幾乎都是戰死的，剩下的夫人改嫁的改嫁，留下的留下，總之府裡沒幾個人了。

顧淩自小就是一人，沒有玩伴，沒有同齡人相陪，這就造成他冷僻的性子。

時光匆匆，宣甯侯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沒有什麼變化，這裡唯一變化的就是人。

此時的顧淩已經九歲。他正站在床前，聲音稚嫩地問道：“娘要喝水嗎？”

方才看到的女子此時已經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身上蓋着薄被，她嘴唇幹燥，咳了一聲，搖搖頭，看着床邊的顧淩道：“娘不渴。”

她笑着笑着，眼淚不知不覺地從眼眶裡流出來，顧淩伸手給她擦掉。剛擦完這一行淚，下一行淚就湧出來，顧淩連忙在床頭尋找手絹，終于在遠處桌子上找到一塊幹淨完好的手絹。他拿着手絹跑過來，繼續擦着娘親眼睛落在耳邊的淚痕。

“是不是很難受，我去找醫師。”他聲音童真，小小的一個人，滿心裡都是真心。

“别去。”女子拉住顧淩的胳膊，她知道自己的結局，時間快要到了，她還想看看顧淩。她重複道：“别去，就在這裡讓娘好好看看你。”

“嗯。”顧淩沒有照顧人的經驗，整個人很慌亂，他或許預知了什麼，心裡亂糟糟的，坐在母親的床邊。

女子雖是躺着，還是伸出手握着顧淩的手。她深深地看着顧淩，聲音輕飄飄的，“别怕黑。娘親以前也很怕黑，後來不知道哪來的風吹滅了屋裡的燈，娘發現屋裡雖然黑漆漆的，但是什麼都沒有，屋裡還是白天的模樣。娘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娘害怕的東西也不會出現。所以……”她握着顧淩的手微微用力，“你别怕，黑暗裡什麼都沒有。”

“轟隆”一聲，屋外的閃電照亮屋裡，外面開始下起嘩啦啦的雨點。

顧淩的身體跟着雷聲一抖，床上的女子笑笑，聲音虛弱道：“也不知道你那麼膽小，是随了誰，總不能是我吧……”她氣息還沒有換，就一陣陣地咳起來，連帶着被嗆到，咳得更加厲害。

她側躺着，彎曲身體，咳得很是厲害。

顧淩湊近，一手放在娘親的身後，幫她順氣，他眼睛裡噙着淚道：“娘病了好久，為什麼不讓爹回來。”

顧淩的娘親緩過來，搖搖頭，有氣無力道：“他有要事，關乎國家，就像娘教你的一樣，國家的事情都是大事，不能耽誤。娘……”她說着說着聲音哽咽，眼角開始“嘩嘩”流着淚，“娘可能……見不到你父親了。”她哭的傷心，呼吸都喘不過來氣，換氣的聲音很小，不仔細聽像是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