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漓自覺語失，不敢看他現在的表情卻又想看他現在的樣子。

會是生氣的模樣嗎？

譚漓帶着小心翼翼的心情，視線悄悄往上擡，先是筆直的雙腿，後是細窄的腰，最後是他挺括的胸口，再然後就沒有了。譚漓心中雖然很想看他現在是什麼樣子，卻還是膽怯。

“他會生氣嗎？”譚漓無聲地在心中問了一句。

她的目光停留在顧淩胸口的位置很久，久到她打算放棄擡眼看他這個念頭，卻忽然發現顧淩胸口位置上的衣料起伏并不大。

這說明他并沒有生氣。

有了這個念頭，她連忙擡頭往上看去，目光恍然撞進他的眼底。他嘴角帶着微笑，一直看着自己，并沒有生氣。說不定方才自己思慮的模樣都被他看個遍了。

顧淩見譚漓擡頭看自己，笑得弧度更加大一些。他沒有要回答譚漓問題的意思，隻是這樣一直笑着。

篝火的紅黃色光照在他背後，讓他這個笑容把他襯托得更像一個頑劣的傻小子。

譚漓心中洩了氣，“算了，看樣子他是不會回答了。”随着這個念頭起來，她的目光也随之緩緩落下，重新回到方才看着他鞋面的位置。

顧淩最常看到她的就是這個樣子，很少看到她直視自己，偶爾能看到她發現自己，瞳仁在眼眶裡甚至會輕微顫抖，很奇怪。

但她低眉垂眸的樣子既溫和又清冷，今日恰好穿着綠色的衣服，又顯得比往日俏麗些。

他生出了一股奇怪的心思。望向譚漓的眼中帶着水波一樣的柔情，隻可惜這一幕譚漓沒有看到，不然她一定……

一定鼓起勇氣和他說“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

“你是為了我。”

顧淩的聲音從頭頂上落下來，正好砸進譚漓的耳朵裡。這沒來由的一句話忽然冒出來，譚漓沒懂。她不由擡頭重新看向顧淩，想要他解釋這其中意思。

顧淩見她看着自己，又笑了。他喜歡譚漓看着他，那雙明亮的眼眸裡好像隻能裝下自己一個人。

譚漓眼睫輕顫，故作鎮定道：“我從來沒說過這種話。”

顧淩聞言笑道：“你的所作所為都在秉行着這句話。”他今日笑得次數很多，好像這些年積攢的笑容都用來和譚漓說話的這段時間裡了。

譚漓被他戳中心思，又低下頭，不說話了。她暗自思索，“究竟是什麼時候露餡的？他怎麼知道我的心思，真的有那麼明顯嗎？”

顧淩見她眉間的溝壑越來越深，伸手彎曲手指，在譚漓的眉間輕輕刮了一下，“别愁了。”他聲音裡帶着笑，很輕，連帶着氣息一起撲到譚漓的額頭上。

“走，”顧淩拉着譚漓的手腕，輕輕帶着她往别處走，“去我帳篷前面吃烤肉，小心凍壞了。”

譚漓一時沒有回過神，被他一拉，慣性跟着他的力道站起來，往前走，随後反應過來立即用力扯了一下顧淩拉着自己的手，他察覺到譚漓的意思，停腳步回頭看過來，“怎麼了？”

原本面容被火光照着，他這一回頭又重新回歸黑暗了。調轉過來的空隙，面容從白到黑，像是變臉一樣，帶着面具。

他神色關切，真的在意自己究竟有沒有不适的地方。譚漓卻眼神閃躲，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我能不能不去？”按理說她聽到顧淩的邀請，心裡是開心的，但封國的習俗，他們沒有婚約，混在一起會被别人傳謠言。

“我可以回自家的帳篷前烤火。”譚漓遲疑道。她沒有底氣，又不想傷害顧淩第一次邀請的心意。

顧淩原本微皺的眉頭放松下來，他像是看出了譚漓的顧慮，如譚漓所願，輕輕松開握着譚漓手腕的手。

他這一松開，譚漓心裡好像有個弦一樣的東西斷掉了，很恐慌。是她自己提起的，顧淩也是如她所願，可她怎麼還是有些難過呢。

“去吧。别在燭火照不到的地方待了。”顧淩小心提醒道。

“嗯。”譚漓小聲應着，最後視野擡高，看了一眼顧淩。他見自己看向他，輕輕笑着。譚漓也對他微微一笑，往前面走去。

兩人擦肩而過，譚漓沒有回頭再看，隻是心裡一直有一種直覺，他還在看着自己，“是要目送自己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