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上寥寥幾筆,就已經寫下了近日來發生的事情的結局。
顧淩并沒有提及他自己被陛下禁足在家中的事情,這種事情不需要他說,京中早已傳遍,不管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情。
“陛下的寵臣被發落,之後恐怕沒有翻身的餘地”這種話比比皆是。
這個消息在幾日後,京中的人都知道了,大家并沒有如譚漓想象中那樣,氣憤鄭氏一族通敵叛國,反而人人在背後議論,是永歲帝當年對外戚處置太過殘忍,從而導緻鄭氏如今的下場。
京中人多,站隊也多,有人贊陛下處置得宜,有人怨陛下當年行事殘忍。
無論外界怎麼說,永歲帝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受到影響,甚至可以說他不在乎。
就在十幾日之後,陛下下令,前往行宮狩獵。
顧淩在家中禁足多日,現在也被放出來了。
譚漓坐在宴席上,看着台上的永歲帝把酒言歡,可見他心情不錯。除了封國的隐患,又抓住了勾結襄國的奸細,再者就是忠遠伯的事情也一并得到解決,真是一石三鳥。
是我也要開心了。
這是換位思考所想到的心情,但譚漓現在可沒空開心。
她轉移視線,看向顧淩的位置。他被禁足在家中多日,外形上看好像沒有什麼不同,可仔細觀察之下卻發現他神色憔悴,雖然加以掩蓋,但還是能看出來。
陛下讓人進場狩獵,期間沒有和他說過任何一句話,算是對他的懲罰。他此時正低眉,端起手邊的酒壺将酒倒入酒盞之中。沒有過多的情緒,像是早有預料,陛下對他這個反應。
天色漸晚,夕陽撒着金色的光輝照在他的身上,好像給他鍍上了一層金粉。像是一尊活靈活現的神像,端坐在位置上,身後是茂密的叢林。
世間萬物在此刻好像都與他無關。
遠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腳步聲雜亂又密集,可見狩獵的人已經回來了。
幾近深秋,此時林中的野獸并不多,回來的人手裡雖然或多或少地拿着些東西,但總體上來說并不多。
永歲帝對此并沒有發怒,他像是興緻非常好。放下手裡的酒盞,對着台下的衆人道:“好!所有狩得獵物的人都去後面領賞。其他官眷在宴上也許久了,就趁着獵物還在處理的時間,出去透口氣。”
譚漓見身邊的人都起身,也跟着他們的動作站起來,向着陛下的方向行禮。雖然來這裡已經很久了,但她還是不習慣這樣動不動行禮的方式,在家中沒有那麼拘束,這種不适感并沒有很明顯,但在見到永歲帝的時候卻十分明顯。
“坐了一整天,身體都乏了,我們去别處走走吧。”身邊的譚潇湊過來道。
“好。”譚漓應道。
她跟在譚潇的身後,一路往南邊走,最前面是一條河流,并不湍急,水流淺而緩慢。雖然這裡都有守衛保護,但這裡在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畢竟看不清路,她還是有些緊張的。
走在前面的譚潇好像很享受這邊的空氣,仰着頭深吸一大口,然後忽然全部都吐出來。
“啊!真舒服。”她感歎道。
譚漓幾步跟上去,“你不喜歡宴會嗎?每次都能在宴會上見到你,還以為你不排斥呢。”
譚潇聞言看過來,現在天邊的夕陽已經完全消失,地平線上沒有一點光線,她的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好在她們距離很近,能看清彼此。
譚潇笑笑,看向前方道:“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意的事情,想要官家小姐的身份就要經營好,不然就被人說閑話。”她說完側目看過來,“這一點,你應該深有體會吧。”
譚漓不知道該說什麼,嘴角輕輕扯了扯,算是一個勉強的微笑。
原來她也不喜歡這種宴會,隻是礙于别人的口舌,為難自己而已。
“你回去吧,我再去前面走走。”譚潇道。
“嗯?”譚漓恍惚,勸誡道:“天色太黑了,前面是河流,小心落水。”這句話一說完,她就看到了站在遠處的蕭辰毅。天色很黑,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隻要一看那個身影,就會聯想到他。
譚潇回頭,對着她微笑,聲音溫和,“放心吧。你去篝火那邊,别冷着了。”
“嗯。”淺淺的一聲,算是回答。譚漓看着她漸漸隐入黑暗的身影竟然覺得有些孤獨。
她轉身,看着遠處空地中央冒出升天的巨大焰火,像是被溫暖一樣,漸漸驅逐身上的冰涼感。她快步走近,看到篝火旁邊坐着一群人,他們圍成一團,在嬉笑聊天。自己與他們都不認識,現在過去是怕會徒增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