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還想再推辭一番,忽然腰上一勒,身體一輕,整個人天旋地轉,再看清眼前畫面的時候,人已經坐在馬上了。
“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天地都開闊了?”顧淩站在馬的一側,半仰着臉,嘴角頑劣地笑着,問道。
他這個角度,整張臉都被陽光照到了。
“好想把它藏起來。”她在心裡道。真想把它永遠藏在陽光底下,不讓任何東西看到。
顧淩見譚漓一直沒有說話,就這樣呆呆地看着自己,輕聲安慰道:“你别害怕,我一直攥着缰繩,不會有問題。”
譚漓坐在馬鞍上,耳邊的碎發被風輕輕地吹着。她淺淺地低着頭,卻還是能看到牽着馬緩緩前行的顧淩。
以往這個動作是看不到他的。
一縷頭發被風吹得與其他頭發分散開,越過肩膀,落到身前。風一吹,它就圍繞着脖子往另一個肩頭跑去,等到風停歇了,它也就挂在前面一動不動了。
“以後的時局估計會不太平。你要是會騎馬,就有了自保的手段。”顧淩看着前方,輕聲道。
總有些時候,是不想說話的。
譚漓輕輕“嗯”了一聲,之後顧淩再沒有說話,兩人沉默地往前走。
一人坐在馬上,一人牽着馬。
兩個人往前走了好久,眼見前面就是茂密的樹林。此時林中樹葉已經盡數凋落,一眼看過去光秃秃的,很是蕭瑟。
顧淩牽着馬調轉方向,往來時的方向走。
這裡沒有人,隻有他們兩人。身後是孤零零的樹群。
“我們算是朋友嗎?”譚漓看着顧淩的側面,開口道。
顧淩擡起臉,看過來,“當然。”他臉上深刻的棱角好像自帶陰影。黑色的瞳仁看過來帶着淺淺的笑意,也不知是不是譚漓看錯了。
這句話落地之後,譚漓沒有說話,空氣中重新飄起安靜的氣氛。
風“呼呼”地吹着,譚漓一開口,頭發就飄進嘴巴裡,她将那縷頭發放到身後,問道:“那我能對你說幾句話嗎?”
看着顧淩沉默的背影一直沒有說話,她身體微微前傾,想要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可怎麼努力都隻能看到他一半的側臉,他眉眼全都隐匿在黑暗之中。
這一刻,她好想收回自己方才說的那句“好想把它藏起來”的話。
又是一片沉默的氣氛之中,顧淩開口了,“你想勸我背棄顧氏的祖訓。”
沒有疑問,隻有肯定。
他十分确定譚漓的意思。
譚漓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這樣的話,不禁有些訝異,“你怎麼知道的?”
她在馬上隻聽到一聲極淺的笑聲,很快随着風飄散了。
顧淩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同年十月。
蕭辰毅出征之後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京城。因他那邊沒有多少長輩,府中的人很少,譚潇便回到譚府,和他們一起住。
出嫁之後的譚潇和以往并沒有什麼區别,隻是如今在府裡經常擔心蕭辰毅的處境。想來上次盤城一戰的時候,她也像這樣着急過吧。
譚漓和雲香帶着東西去找衛寒曦。城郊樹林邊上找到了衛寒曦的墓碑,墓碑之上鋪滿了灰塵,經曆過風吹雨打,碑身有些灰蒙蒙的。
譚漓拿着雞毛撣子清掃上面的灰塵,撿開周邊的落葉。等到周圍大緻被打掃幹淨,她與雲香二人将帶來的吃的與水果放在碑前。
火折子點燃紙錢,紙灰随着風飄到譚漓的臉上,她輕輕地往别處移了一下,哽咽道:“對不住,一年了,才來看你,希望你不會怪我。”眼淚伴着話一起落進火裡。
被紙錢燃燒的火焰好像變大了些,高聳的火苗跟随着風一起往一側倒去。
“如果你在的話,我或許會和你說我現在的憂慮。”她看着眼前的火焰,發着呆,“怎麼辦呢?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切好像是死局,什麼都改變不了。無論做什麼好像都是沒用的。”
雲香遠遠地站着,看到譚漓兩側的肩膀輕微的抖動,卻也不敢冒然前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