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漓在沉默中流着淚,一顆一顆的淚珠滴落在腳下,擡腳跨過,永遠的落在身後。
“我帶你回去換身衣服,再來前廳。”二夫人見她不說話,轉移了話題,雖是還不斷瞥着譚漓的臉色,卻什麼變化也沒有。
兩人在安靜中走了一段路,兩人走到屋裡。臨近換衣服的時候,二夫人一把拉住譚漓,鄭重道:“我和你叔父都商量過了。大嫂是在安城,你若是想将大哥帶回安城,我們是沒有意見的,若你想将大哥的牌位放在祠堂,我們也沒有異議。”
譚漓聞言眼皮一擡,“當然是帶回安城與娘葬在一起,他生前也說過。”
“行,你有主意便好。我先出去了。”二夫人說着往外走去。
譚漓手裡握着孝衣,看着二夫人離開的身影沉默着。
幾日之後,喪事一切事宜都辦好之後,譚漓帶着父親的棺材即将去往安城。
府門口站着譚府的所有人,大家都穿着喪衣,目送譚漓離開。意外的大家都沒有要說的話,連往日不對付的譚沁眼中都帶着柔和。
“走了。”譚漓道了一聲,轉身進了馬車。
這次要去的安城還在打仗,路上也恐怕有危險,二夫人讓兩隊侍衛一共五十名,來保護譚漓的安全。
除了帶了些幹糧也帶了銀兩和武器,若是有盜賊,一定會讓他們有來無回。
十幾日之後,夜晚。
譚漓一身白衣從馬車裡下來,随後跟着下來的是雲香。她說什麼都要跟着譚漓一起回去,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小姐去哪我都跟着,如果路上有危險,那我就陪着小姐一起死!”
譚漓簡直能想到她那天仰着脖子,掐着腰,大放厥詞,豪情壯志的樣子。
侍衛們大多四散開找樹枝點火取暖,譚漓和雲香則在車隊周圍看守東西。
一名一直走在譚漓身邊保護她的侍衛走過來,安靜地站在她身邊,沒說一句話。
譚漓看着他,道:“你怎麼不去和他們一起找柴火?”
那名侍衛目視前方,絲毫沒有動,“夜晚荒野恐有野狼。我留下來,小姐若遇危險,我可以及時保護小姐。”
譚漓忽然想到上次保護自己的離開安城的侍衛們,他們當中大多已經犧牲了。
她不免沉聲道:“此去危險,恐有性命之憂。你為什麼會選擇一起去?若是想要掙錢,在譚府中也能有不少的月錢。”
“上次保護小姐的人中有我大哥。”他說這句話,譚漓不免看向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隻能聽到他粗粝的嗓音,“上次大哥身亡,老爺派人去找過他的屍身,沒有找到。所以這次,我想請求小姐在安城辦喪事的時候能允許我去尋找大哥屍身的下落。”
譚漓一頓,“我想起來了,當時安城被襄軍拿下,城中不少人的屍體都被堆在城外,人數太多,根本找不到。父親避免尋找的人被襄軍發現,所以召他們回來了。原來這其中就有你的家人。我當然同意你的請求,隻是現在蕭将軍正在和襄軍交戰,恐怕安城并不安全。”
“砰”的一聲,遠處樹根底下點燃了火,火光瞬間湧上來,發出一聲轟響。火堆周圍站着不少侍衛,他們見這些樹枝可以起火,将手裡的東西堆成好幾個火堆,挨個點火,許多人圍成一圈,借此取暖。
“隻要小姐同意,我一定會注意自身安全,不耽誤小姐的事情。”侍衛道。
譚漓朝着火堆走,“你覺得沒有問題就好。等到了安城,你随意去找。”
譚漓帶着他們在火堆旁坐下來,拿出包袱裡面的烤餅,放在火上烘烤,沒一會便熱了,她撕了一半給方才說話的侍衛,“祝你成功。”
“借小姐吉言。”侍衛接下她遞來的東西。火光照亮他的臉,譚漓終于看清楚他的面容了,挺括正直的一張臉,皮膚并不白皙,臉上的膚質看起來有些粗糙,但卻是個熱心人。
譚漓想将手裡的烤餅撕一半給雲香,轉頭一瞧,發現雲香手裡已經有一塊烤好的了,正撕成一小塊往嘴裡放。
譚漓不禁一笑。低着頭看着眼前的火堆,沉默地咀嚼着。明亮的火光晃眼,這一幕好像十分眼熟。
那時候自己被父親從霞城接出來,就是這樣一個夜晚,他坐在自己的旁邊,将烤好的幹糧遞過來給自己吃。那時的自己心裡有鬼,很害怕和他接觸,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坐在火堆面前,各吃各的,誰都沒有多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