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封信的内容出現在萬府,且被人搜出來,那萬大人一定逃脫不掉幹系。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拿到萬良的親筆,然後模仿出一模一樣的字迹,重新寫一份一模一樣内容的書信,将書信放到他的府裡。
這個計劃看起來容易,可等到下手的時候才發現,想要從文章裡找到一樣的字可真是不容易。
“小姐,這是我新買來的書,你看看有沒有用。”雲香腳步一點都沒有聲音,走到譚漓的桌前忽然說話,吓得譚漓筆一顫,紙上字的最後一筆也跟着彎彎扭扭。
譚漓照着那篇文章上的字一一翻閱,對比,找到了許多一樣的字。“你去找老闆買萬良親寫的文章。以後不用來請示我,看到新出的或者沒有買過的,都買回來。錢不夠就去裡間取,你知道銀票放在哪。”
雲香看着譚漓頭也不擡,匆忙用筆将文章裡面要用的字圈起來。她預感到譚漓要做的事情可能十分危險。她不知道該不該阻止譚漓,畢竟老爺的死實在冤屈。
譚漓從書本中擡頭,看到雲香站在原地沒動,停下筆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困難?進程不利?”
雲香動動嘴角,輕輕搖頭,“不是。”她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來了,“小姐做的事情很危險,若是被人查出來,會連累譚府滿門的。”
譚漓臉色瞬間冷下來,彎着胳膊放在桌上,臉放在手掌上,手裡的筆與臉龐錯開,筆上的墨沒有碰到臉。
她看着前方虛無的空氣,眼中帶着戲谑,“陛下連調查一下都不願意,便直接将父親下獄。你說萬良要是背上一樣的罪名,陛下會讓别人調查這件事情背後的真相嗎?就算他運氣好,真的查出來了,也是我一個人的事。陛下就是再傻,也不可能将譚府滿門斬殺殆盡。他總要畏懼京中百姓的悠悠衆口。”
譚漓收起眼睛裡面的情緒,看向雲香,鄭重道:“你記住了,千萬不要暴露你的身份,有人問起就說不知。你找的人在買完這些東西之後,就讓她遠離京城吧,永遠都不要回來了。這樣你就永遠不會被牽連。”
她忽然吐口氣,“不過我料想他沒有那麼好運。所以,他必死無疑。你沒什麼事的話就出去吧。”
雲香臉色發白,瞳仁顫抖,她沒有見過這樣的譚漓,臉上是笑着的,可眼裡都是冰冷的嘲諷,看她的樣子久了,總覺得渾身都變得冰冷。
她聽到譚漓的最後一句話,馬不停蹄地往外走,陡然被外面刺眼的陽光一照,身上的溫度好像又回來了。她不由回頭看向屋裡譚漓坐着的方向,她現在還在裡面呢。
似乎方才她身上的寒氣是被屋子侵染的,而不是譚漓。
譚崇齊被禁足在家中閉門思過,譚府的處境不如往日。但日子還是如常過着。
自從譚漓從安城回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等到用飯的時候也是讓侍女把東西送進屋子裡,随意應付兩口。這些都是她們親眼看到的,送回來的飯菜并沒動多少。
譚潇手裡端着湯,走到屋裡見譚漓目不轉睛地寫着什麼,一點都沒有發覺自己進來。
她輕輕咳了一聲,帶着笑意看向譚漓,“你在忙什麼呢?這幾天看你沒有好好吃飯,炖了些湯送過來,你過來趁熱喝了。”
譚漓看了一眼遠處桌上放着的熱湯,還在往上緩慢地升騰着熱氣。她裝作無意般拿起手邊沒有用過的空白紙張,蓋在自己方才寫的東西上。
她走到桌邊坐下,輕輕舀了一勺,舉在面前小口吹着熱氣。
“本來應該和你一起去安城的,也好路上照應你。這段路是不是很辛苦。”譚潇的嗓音在耳邊輕輕地響起,帶着她溫和的語氣,聽到心裡暖融融的。
譚漓趁着空隙喝了一小口,沉默得看着碗底,“其實我一個人回去挺好的。你們都有别的事情要忙。雖然你現在沒有住在蕭府,但府中的事務都要你來主持,二夫人也走不開,二叔父更是被陛下禁足,總不能抗旨不尊吧。”她說到最後獨自一笑,側目看向關心自己的譚潇,“其實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好像……”她停頓一下,轉頭看向屋子外面的空地,沉思一會,平靜道:“我好像已經習慣了。”她彎着嘴角,像是在笑,卻沒有發出聲音。
譚潇這個角度也不能完全看到她的表情,隻見她眼中似有晶瑩的水珠。隻怕是看花了眼,她擡手擦了下眼,再看時,譚漓眼中的水珠又不見了,方才好似是她的錯覺。
譚潇也沒有辦法答話,怎麼說?問她習慣了什麼?還是要勸她不要習慣。
這種話題總是不好回答的。
譚漓轉頭看向她,眼睛裡充滿讓人放心的笑意,“我最近發現寫字可以靜心,所以經常不出門,讓你和二夫人擔心了。我沒有什麼事,你回去吧。”
譚潇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也不好多說,畢竟隻要提起那些事總是會忍不住傷心。她帶着僵硬的笑容沖着譚漓笑笑,“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