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膝上的手輕輕握着,垂下的眼睫輕顫,“我也不害怕了”她在心中悄悄道。父親的離開固然沒有預兆,可自己還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例如,為他報仇。
與其擔驚受怕,不如直接面對,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反正自己要做的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
沒過一會,顧淩從裡面出來。他換了一身尋常的黑色衣服。
他看着譚漓手裡的半塊糕點,忽然轉身走出去。
譚漓驚了,他們還沒有說話呢。立即站起來追上去,“幹嘛去?”
顧淩已經走到庭院中,身後綠瑩瑩的草木被風一吹輕輕晃動,他背身陽光,眉眼都隐匿在黑暗之中,眼睛卻是沒有半分敵意,望久了裡面好像有清澈的水潭一般。
他看着譚漓追上來,挑眉輕笑,“上朝之前沒有用膳,餓了。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譚漓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耳朵開始泛紅,目光垂地,故作鎮定道:“沒有,你随意。”她忽然想起雲香還在,立即擡頭在院中尋找雲香的身影,見她坐在廊下一角,彎腰擺弄着小花,好像并沒有察覺到院子裡還有其他人。
她立即補充道:“有!雲香也沒吃飯,你多準備一份。”她好像對着顧淩,總是有一種熟悉感,說起話來也沒了許多顧慮。
顧淩看着她的樣子,“沒了?”
“沒了。”譚漓低着眉眼,隻能看到他腳步旋轉,耳邊響起腳步聲,輕輕擡頭,看到他走到廊下的側臉。
冷冽又英俊。
她走回屋子裡,坐到方才坐的位置上,沒等一會,他便回來了。
手裡端着一隻水盆,裡面盛放着熱水,被秋天的涼氣一激,直往外冒着熱氣。他将水盆放到裡間,那裡還是黑乎乎的,看不清,隻能看到他側身站着,微微彎腰。
激起的水聲讓譚漓知道他在洗手。
他洗完手,正在擦拭的時候,屋外走進來兩人。
兩名侍女一名端着飯盒,一名走到桌邊将裡面的東西拿出來擺放好。沒幾刻的功夫她們做好了手頭的事情,對着譚漓彎腰俯身,然後出去了。
譚漓恍惚間好像産生一種錯覺。她們這樣對自己行禮,自己好像變成了顧府的人,光是輕輕一想,心髒在胸腔裡跳動的頻率便會陡然加快。
“怎麼回事?都是錯覺,錯覺……”譚漓在心裡無聲地安慰自己。
“過來一起用飯吧。我沒有那麼多講究。”顧淩站在桌邊,早已經洗好了手,面向譚漓,好像方才一直都在靜靜地看着她。
“哦。”譚漓心神不甯,擡腳緩慢地走過去,腳尖落地好像沒有聲音一般。她見顧淩坐下後,也無聲地坐下,見桌上隻有兩個人的碗筷,朦胧的腦袋忽然清醒過來,“是不是漏了一份,雲香還沒吃呢?”
顧淩自然地夾了塊牛肉放在譚漓的碗裡,面色如常道:“我讓人帶着她去别處用飯了,不用擔心。”
“哦。”譚漓一低頭,發現碗裡忽然出現的菜,隻覺得奇怪。
什麼時候有的?
她夾着牛肉放入口中,肉質鮮嫩,很有嚼勁,調料正合适,與粥相配倒很是開胃。
“陛下今日早朝的時候想要增加稅收,填補國庫的空缺。”顧淩在桌上忽然開口。
提到正事,譚漓總是十分認真,手裡的筷子懸空,不動了,她望着顧淩等着他的下文,“然後呢?”
顧淩見她不動筷,又将菜往她那裡推推,“你吃飯。”
有了他的提醒,譚漓才繼續小口喝着粥。隻是那雙眼睛還是盯着顧淩,等着後面的事情。
“蕭辰毅當庭就反對了。”顧淩補充道。
譚漓忽然一聲冷笑,“哼,陛下才不會同意。”她真情流露,話出口才發覺自己不敬。舀着粥的勺子還舉在臉邊,慌張地看向顧淩,卻發現他根本沒有怪罪,眼睛亮亮的。
語氣裡好似帶着贊賞,“說得對。陛下沒有同意,已經着手開始實行了。”
譚漓看着他眼中贊賞的目光,臉漸漸垂下,望着身前那碗熱粥,緩緩升上來的水汽漸漸挂在臉上,感覺濕漉漉的。
她忽然情緒失落。方才那個畫面真的好像他們二人成親之後商談事情的畫面。總覺得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自己就像是個意|淫的妖怪。
顧淩看着譚漓忽然垂下去的臉,手裡的勺子一直沒動。察覺到她的狀态不對,輕輕起身,雙手壓在桌邊,半個身子都快要跨在桌子上。
他不知道譚漓怎麼了,輕聲問道:“是飯菜不合口味嗎?”
“沒有。”譚漓答完話,擡頭一看,便看到顧淩關心的神色,眼中柔情一樣的水波。他整個人站起來,微微俯着身子,雖然與自己有些距離,可他這個姿勢總讓人覺得親昵。
她怕再看下去,自己的心髒會跳得爆炸,趕緊垂下眼,繼續喝着手裡已經半涼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