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殘留着斑駁的血迹,結成了硬塊,若不仔細觀察,或許會以為那是什麼時髦的裝飾,深色的風衣成了他最好的掩護。
從這點來看非常可疑,很多罪犯會回到現場反複享受成果。
李斯沒有注意到這個,他在觀察建築以及案件本身留下來的線索。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人的本身。
而這恰恰是馬修最擅長的,他喜歡觀察身邊的一切。
一個精神病院的護工,在關押着犯罪瘋子的監獄裡,護工們對血液的M感度不亞于警犬在嫌疑人身邊掠過時的敏銳嗅覺。
所以,他看見了他。
一個典型的精神病人,神經質在他身上提現得淋漓盡緻。
他的穿着可以稱得上精緻,細微到了每一個部分。就連風衣的袖子也系上了鍍金雕畫的銅紐,不經意間凸顯出了主人對于華麗着裝的重視。
幾乎是強迫式的,他逼迫自己把一切做到盡善盡美。
那個男人想被人看見,用什麼方法被看見什麼都好。美麗的,殘忍的,優雅的,血腥的——他并不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任何代價,他隻希望其他人能夠給與一份關注。
施舍或者搶奪。
倘若非要用什麼詞來概括,馬修認為這家夥是個用錯手段尋找存在感的瘋子。
沒人能夠從外貌看穿一個人的内心。
他的年齡大概在二十上下,風度翩翩,單是看臉就足以讓九成九的女人為他心動,模特一樣優越的身材足以讓人陷入瘋狂。
看起來像個華爾街精英,上流人士。
或許就是。
一個厭倦了鈔票、美酒、晃動着的數據的富家公子,跑來巴爾的摩尋找生命的鮮活,尋找能夠證明自己存在過的證據。
這位公子哥兒絕對是兇手。
馬修能夠确定,就像一個老警察在轄區裡巡邏時總能揪出隐藏在人群裡的慣犯,他的直覺幾乎沒有犯過錯。
精神變态對他總有一種神奇的吸引力,讓馬修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希望充分了解他們的内心,他可以靠近他們,然後……狠狠撕下那層異于常人的面具,欣賞那些瘋子們感受到欺騙與背叛後歇斯底裡的憤怒、極緻瘋狂後的痛苦亦或是——絕望。
當然,這仍然屬于正常人的範疇。
他們不是同類。
馬修有自己的生活,并不感覺到精神上的割裂,他擁有普通的朋友、家人,他腦子裡瘋狂的念頭隻作為娛樂活動而存在。
那個男人表現出來的神情足夠吸引人。
那種堪堪壓抑住的暴力情緒與強作鎮定的恐慌,完美地揉雜在了一起。
太過動人。
馬修通過一點不怎麼正當的方法查到了那個人的ins,并且通過觀察那人po出來的推特圖片得到了他的地址,并且在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跟蹤了他。
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李斯也隻是感歎了一下最近臭弟弟的黑眼圈重了點——然後無償替他上了幾天夜班。
巴爾的摩避風港精神病院不怎麼細查護工出勤,并且不存在大華刷臉打卡的那種機器,馬修翹班跟蹤變态算是做得天衣無縫。
這段時間裡,以FBI的辦事效率,再加上沒有引起矚目的普通兇案影響實在有限。
即使通過彈殼及其他各類線索沒有找到兇手,使這個案子最後變成了懸案,最終也沒有得到太大的重視。
很快,它就被那些将屍體擺放得花裡胡哨的案子給分去了熱度。
明眼人都清楚天天能見的槍擊案和詭秘的屍體挂鹿、老父親弑女相比,自然是後者的稀有性與惡劣程度更高。
……
黑暗中,一雙翡翠綠的眼睛在夜色裡氤氲着柔和的光,中心墨色瞳孔緩緩縮緊,如同狩獵的鷹,潛伏在高空中盯緊了獵物,給予毫無防備的羊羔緻命一擊。
血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悄聲蔓延。
一個男人握着一柄刃口泛着銀光的小斧子,神情冷峻地站在碎塊前。肅穆的氣氛配上莊嚴的着裝,恍惚是來到了朝聖者的教堂。
盡管此刻的場景和聖潔一點也搭不上邊。
“我很奇怪,貝特曼先生。”